第1574章 陶嵐的報應
陳永明一直逗留在明芳城。
他幾乎與乞丐無異,但好在北元最不缺得就是乞丐,當一街都是乞丐時,他的自尊心很快讓他接納了自己的新身份。
自夏家軍抄了清泉鎮後,整個北元便變得不太平,各種謠諑平地起。
明芳城內人心惶惶,人心一亂,焦慮一起,錢就特別好掙。掙到錢的人心情一好,偶爾發點善心,陳永明就有一口熱乎的能吃。
不過這樣的善心發得極少,且每次都需要同一群人博弈。
旁人成伙成團,陳永明無親朋,也融入不了旁人的小團隊,這麼多天下來,他遭受了無數次毒打。
處境如此,陳永明仍不肯離開。
他拼了命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除卻不斷去和彥府門口徘徊,他還不時去找他的「同類」。
當初見了他,要喊一聲陳大人的從信府吏員們,在這裡一個個過得都不體面。
最慘得幾個已得重病,甚至要熬不過這個嚴冬。
陳永明乾脆不與他們敘舊。能搶點錢的就搶,看到對方更窮的,他掉頭就走。
五日後,飢腸轆轆的陳永明靠在和彥府附近的一條巷弄里。
雙耳聽到不遠處響起的狗吠聲,陳永明摸著肚皮,暗想若有一口狗肉吃該多好。
咕嚕咕嚕。
肚子又冒了兩聲叫。
陳永明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忽聽狗吠聲越來越近,非常兇狠,陳永明忙爬起。
三條又瘦又高大的惡犬在前開道,後面慢慢悠悠跟著一個身披黑色破大衣,一身髒兮兮的老頭。
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陳永明爬起離開。
一口標準的漢語忽然響起:「站住!」
陳永明一愣,轉過頭去。
周圍路人聽到這聲漢語,神色皆變,但看到老頭跟前的惡犬,他們的兇悍氣焰不得不憋住。
陳永明用北元話問:「你是誰!你在跟我說話?」
「哈哈哈哈!」翀門恆仰頭朗笑,「陳永明,你不必如此,老夫不是來害你的。」
陳永明仍用北元話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是誰?」
「嘖嘖,你在這裡這麼久,無非想尋個可再出人頭地的機會。如今機會主動送到你跟前,你卻不要?」
陳永明緊緊盯著他,心裏面下不了決定。
沒辦法,這個老頭一身破爛,狗都被養得這麼瘦,拿什麼去信他。
翀門恆哈哈大笑,搖著頭往和彥府大門去了。
陳永明的視線隨著他的背影過去。
卻見和彥府的下人開門出來後見到他,態度立即變得恭敬殷勤,忙點頭哈腰,將人迎入進去。
陳永明看傻了,自原地起身。
旁邊那些路人們瞧見這一幕,原本殺氣騰騰,這會兒目瞪口呆。
陶嵐在三日前才終於可以下床。
不過下床之後,她的精神面貌變得更差。
因為所有人都在瞞著她,有關她女兒的真實情況。
聽聞翀門恆到,陶嵐死寂多日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亮光,忙道:「快請!快請翀門先生進來!」
翀門恆的狗被帶去餵養了,翀門恆跟在一個姑姑身後往陶嵐的新住所去。
翀門恆邊走邊張望:「這不是我此前常去的路。」
姑姑小聲道:「嗯,先前那居所,夫人不再住了,以免觸景生情。」
想了想,姑姑停下腳步,又道:「有一事,翀門先生,我事先同您說一聲。」
「說。」
姑姑聲音很輕:「夫人的小雅霽,是個傻女。」
雅霽是北元人對貴族小姐的尊稱。
翀門恆大感意外:「這……」
「夫人是早產,出血嚴重,小雅霽或是因此受累的。」
「唉,」翀門恆嘆氣,「聞之傷感,實乃大不幸。」
心裡則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報應。
這陶嵐,大兒子被至屠來得復仇者用長針每日暗暗戳成了瘸子,終生殘疾。
小女兒又被林五妹刺殺,變成了傻子。
她是坐享了十年的榮華富貴,報應全讓子女吃了。
姑姑又道:「翀門先生,還有另外一事。」
「還有什麼?」
「有關夏家軍的那些事,夫人……還不知道。」
翀門恆更意外了,眉頭高高揚起:「發生了這麼久,外邊天翻地覆,世道全變,她竟毫不知情?」
「嗯,夫人身體極差,三日前才下床的。我們大人為了她能好好調養,便瞞下了所有。包括小雅霽的事,夫人也是三日前下床後親手抱到她才知曉的。」
哦喲,翀門恆心裡呵呵,沒看出這和彥頗對陶嵐還是一片真心吶。
翀門恆道:「你對我說這些,是想要我要也一起瞞著?」
「嗯。」
「這不妥吧?我來此地,便是想找她說此事,若不要我說,那且當我此行沒來過。」
「別呀,翀門先生!」姑姑忙道,「您有一手絕妙的醫術,夫人和小雅霽的情況,還請您看看。」
「默先生呢?他的醫術比我更好。」
姑姑哀求:「先生,您便去看看吧,夫人在等著您呢。」
「哎!」翀門恆長長一嘆,「罷了,看看便看看吧!走!」
室內溫暖如春,陶嵐抱了和彥心一上午,聽聞翀門恆來,才交給一旁的奶娘。
翀門恆坐下後,丫鬟端來特級龍井所泡得請茶。
翀門恆看了眼,笑道:「不必不必,我如今餓得緊,來碗面比這茶實在!」
陶嵐看向一旁的大丫鬟:「去吩咐廚房,做一碗羊肉麵。」
大丫鬟領命離開。
陶嵐看回翀門恆:「翀門先生是收到我夫君的信,才特意到明芳城的嗎?」
「不不,」翀門恆笑道,「夫人想也知道,我居無定所,和彥大人便是想找我,也無處可寫信。是我在清泉鎮時聽聞,夫人遇上了刺客,和彥大人為夫人四處尋藥求醫,我想夫人遇上了麻煩,所以才來。」
陶嵐笑道:「總之,都是為我而來。」
「夫人氣色,不太好啊。」
陶嵐輕嘆,朝奶娘看去。
奶娘一回,抱著和彥心上前。
「先生幫我看看小女吧,」陶嵐難過道,「小女她……還能活嗎?」
「活?」翀門恆看向奶娘抱來的小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