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通道,漫長無期,君奉天昂首闊步,毫無畏懼,一路直行。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景物幻變,轉眼已經腳踏實地。
灰濛濛的天空,仿佛亘古以來都未曾改變。
濃郁的鬼邪之氣充斥天地,讓清聖之氣匯聚而成的仙門功體,本能的抵禦四周鬼氣侵襲。
剎那間,君奉天便宛若黑夜中,明亮的燈火一般,吸引了無數詭異邪物的注意。
鬼風陣陣,無數妖魔仿佛見到天地至寶一般,瘋狂的撲向君奉天所在。
「放肆!」
面對無盡鬼邪,君奉天不怒自威,一聲怒喝,沉足一沓。
神皇之氣涌動間,聖氣透體而出。
所過之處,鬼邪瞬間冰消雪融,消散於無。
方圓邪物見此恐怖情形,登時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進攻的動作。
一個個紛紛停在君奉天不遠處,蠢蠢欲動。
只待其露出破綻,必將啖其肉,飲其血。
從不曾面對如此多的邪物,君奉天面漏不悅之色。
冷漠掃視全場,心知能夠引起這般動靜,皆因自身氣息所致。
心念一動,周身神皇之氣瞬間內斂。
一身氣勢也在此刻,盡數消散。
這一瞬間,無盡鬼邪眼中,先前恐怖的食物,宛若化作一名普通人一般。
紛紛口水橫流,目漏貪婪之色,欲要出手襲擊之刻。
倏然,一股令萬鬼無比恐懼的血脈波動,自君奉天體內湧出。
恐怖無比的鬼氣,橫掃而出,這是來自血脈上的壓制,一時間在場鬼邪,無不拜倒在地。
早已修成陰陽雙極體,雖然對於自身鬼魄之力,從來不喜動用。
然,身處閻羅鬼蜮之中,為求便宜行事。
君奉天也非迂腐之人,立刻改換功體。
周身鬼氣森森,與先前唐正浩大之氣截然相反。
君奉天揮手間,萬千鬼邪如蒙大赦,立刻紛紛連滾帶爬的遠離此地。
待萬千鬼邪盡數離開之後,君奉天這才緩緩閉上眼睛。
靈識四散而出,感應著那來自血脈的召喚,化光直向鬼域深處而去。
與此同時,鬼域至高無上的聖殿,當今鬼域之主,女帝魙天下寢宮涴凰池中。
正在閉目養神,靜靜的享受著僕人按摩的女帝,猛然站了起來。
晶瑩的水珠,自白皙宛若凝脂的肌膚上滑落,鉤勒出魔鬼般的身材。
正全神貫注服侍女帝的念笙見此情形,立刻低下了腦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女帝面容冷峻,難以置信的看向鬼域與苦境接壤之處。
那裡有一道令她,無數歲月以來,期盼而又害怕見到的氣息湧現。
作為掌握整個鬼域的女帝,更是感覺到有一股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氣息,正在極速向涴凰池靠近。
這股氣息的主人,沒有人比女帝更加了解。
也是因此,更讓她感到忐忑。
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伏念笙,女帝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
「念笙!替朕更衣!」
「是!女帝!」
伏念笙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十分清楚。
在鬼域之中,無人能夠讓女帝如此失態,唯一的可能,只有有人從外界進入了鬼域之中。
戰戰兢兢的起身,不敢多看女帝一眼的念笙,拿起水池邊上的帝袍。
小心翼翼的替女帝梳妝打扮了起來。
就在女帝穿戴整齊,正欲離開涴凰池之時。
就見孤月,一臉慌張的跑了過來。
「女帝不好了!鬼域通往苦境的通道開了!」
闇姬話語中的訊息,女帝心中已有猜測。
見其一臉惶恐,不由訓斥道:「成何體統!闇姬你失態了!「
闇姬聞言,立刻調整心態,躬身道:「是闇姬失態了,不知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應對?」
「你去調動大軍,封鎖通道周遭一切,先隨朕去見一個人!」
女帝話語間目光落在了闇姬身上,神色莫名。
這一舉動,讓闇姬有些摸不著頭腦。
久遠歲月以來,女帝從來沒有這般看過自己。
心中疑惑,欲言又止,最終闇姬還是壓下了心中探尋的想法,兀自退了出去。
待闇姬離開之後,女帝看向一直低著頭,靜靜站在不遠處的伏念笙,道:「皇少回來了,你去將他給朕帶來。」
念笙心頭一顫,不敢抬頭,恭敬回道:「念笙必定不讓女帝失望。」
安排好一切之後,感應著那令她期待多年的氣息。
魙天下目光仿若跨越無盡空間一般,喃喃自語道:「吾兒!你終究還是回到了朕的身邊!」
…………
西煌佛界弗歷變故,人心惶惶,在浮休魔主離開之後,聖衡者釋至伽藍將諸多事物安排妥當之後。
便獨自一人來到了甘露石窟。
象徵整個西煌佛界最高信仰的虛空藏被毀,佛界之內必然受到打擊。
尤其是八面鬼戎的出現,這也預示著,多年來西煌佛界之內,早就被安插了奸細。
對於浮休魔主之言,釋至伽藍並未全信。
但自己的師兄聖懷者這件事釋至伽藍自有看法。
虛空藏內供奉著尊佛舍利,方才翻找,並未找到。
已然遺失,或者說早已被毀。
最可疑之人,莫過於浮休魔主以及八面鬼戎。
浮休魔主雖然行事多有乖張,目的更是不明,但尊佛舍利對其而言,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反而八面鬼戎,作為鬼域隕相,其潛伏入佛界,本就心思叵測。
加上其曾為尊佛弟子,自己的師兄,舍利對其提升功體,乃是有大用。
而且,虛空藏內多年來,尊佛聖喻關係到西煌佛界的諸多事情的發展。
若是浮休魔主所言為真,其多年來藏身虛空藏內,意欲顛覆佛界。
這一切也都說的通了!
如今鬼域通道打開,浮休魔主所言禦敵於外之事,面對佛界變故,聖衡者也不得不再三斟酌。
「啟稟聖衡者,儒門天下行走劍咫尺求見!」
突來的僧人,將聖衡者喚醒,聞言聖衡者微微皺眉。
「儒門之人為何此時求見,難道是為了八岐龍首?」心中疑惑,但也知彼時彼地不得不見,於是道:「速請!」
不久之後,便見劍咫尺帶著白川凌花與炎無心兩女隨著傳令僧人,緩步而來。
「聖衡者聽聞佛界遭受襲擊,不知可有傷亡?」
劍咫尺見到聖衡者之刻,毫不猶豫,立刻出言詢問道。
「多謝先生關心,此事佛界自會處理!」三教雖然有合作,畢竟還是競爭關係,聖衡者隨即轉移話題問道:「不知先生此來所為何事?」
在劍咫尺入內之刻,釋至伽藍的目光,便落在了白川凌花身上。
一行三人,劍咫尺自不必多言,炎無心通體炎火之氣籠罩,自無問題。
唯有白川凌花,嫵媚多姿,魅惑天成,周身隱隱散發而出的邪氣。
讓聖衡者瞬間就確定,其與八部眾有關。
一個儒門天下行走,帶著一名邪人,前來拜訪,這其中原由值得深思。
看著釋至伽藍的目光,劍咫尺亦看得出其心中所想。
於是指著白川凌花道:「這位乃是夜叉梟王身邊的女人名喚白川凌花,乃是吾不久之前所擒獲。
而那一位,乃是火族聖母。
不久之前,鬼域解封,吾儒門法儒尊駕,為防止鬼域再次為禍天下,已經親身前往閻羅鬼蜮查探情況。
吾本想跟隨而去,但在通道處,卻見到了浮休魔主。
如今中原八岐邪神之禍迫在眉睫,因此特地前來拜訪聖衡者。」
聽到法儒君奉天已經進入鬼域,聖衡者不由眉頭一緊。
思索片刻,於是將不久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告知了劍咫尺。
待聽完整個過程,炎無心不由道:「禦敵於外,這浮休魔主不是魔頭嗎?這麼好心?」
說著,目光還看向了劍咫尺。
聖衡者聞言搖頭道:「其目的為何,釋至亦不清楚。
但他能進入佛界,並將八面鬼戎逼出,目的尚不知曉,但必定與鬼域非是統一戰線。
只是這之中,不知是否與八岐邪神有關。」
「應該與八岐邪神無關!」劍咫尺直截了當的說道:「元邪皇之出身,吾亦有了解,浮休魔主既然作為元邪皇之父,必定與鬼域不會站在一起。
至於八岐邪神是否有關,就有待商榷。
但其禦敵於外的想法,卻是沒錯。
苦境大地常年戰火紛飛,百姓苦不堪言。
不管浮休魔主為何,若是可以,吾倒是希望將戰爭放在鬼域,而非苦境。」
劍咫尺的話,無異於表露了儒門的態度,從君奉天進入鬼域之刻。
這一切的性質就已經改變,作為尊佛傳人。
君奉天的背景,自是清楚,儒門與仙門支持,既然儒門支持禦敵於外,那雲海仙門為君奉天之安危。
也必定支持,加上鬼域通道地處西煌地界,佛門此時若不表態,也是不合適。
「既然先生如此說,鬼域之禍即將再起,釋至伽藍豈能推脫。
禦敵於外亦是為了蒼生安危,西煌佛界定鼎力支持。
但鬼域勢大,恐怕需要多方聯合才是。」
劍咫尺聞言,不覺啞然嘆息1
暗道:「果真是千年的狐狸,這是要拉人墊背!」
想到此處,劍咫尺笑道:「自是當然!鬼域之事法儒尊駕已經出手,隨後吾亦會通報儒門。
至於仙門方面亦是好說。
但道門剛剛經歷道武王谷之亂,元氣大傷,即便有心相助恐怕也無力援助。」
釋至伽藍驚訝不已,原本他只是想拉儒門西方支脈下水。
未曾想,劍咫尺竟然想要拉整個三教勢力入局。
只是,劍咫尺的話,還並沒有說完。
「道門方面,如今還未恢復,也只能期望中原群俠補上。
月才子智計無雙,若是願意相助,相信鬼域之事定非難事。」
三教加仙門,以及中原正道群俠,若是真的按照劍咫尺所言。
相比久遠歲月以前,尊佛與劍族聯手所形成的力量更加強大。
待劍咫尺說完,釋至伽藍不由讚嘆道:「若是如此,眾人齊心協力,鬼域之禍將解亦!實乃蒼生之幸!」
「聖衡者切莫高興的太早!」劍咫尺笑了笑,解釋道:「鬼域之內實力未知,加上八岐邪神之禍迫在眉睫,各方能夠抽出多少力量,猶未可知。
而西煌佛界乃是尊佛所傳,又距離鬼域通道最近,因此主力軍仍是需要佛界鼎力支持。
為武林未來,為天下蒼生,怕是要辛苦聖衡者了!」
雖然有些失望,但釋至伽藍亦知此乃事實。
「先生嚴重了,為蒼生,釋至伽藍責無旁貸!」
「聖衡者大義!」
隨後,兩人又將如何合作,西煌佛界接下來如何安排之事,商議了一下之後。
劍咫尺這才告辭離去!
荒野上,準備回返文山雲瑞的三人緩步而行。
炎無心自從黑水瀑之後,就一直在觀察者劍咫尺。
直覺告訴她,身邊的男人,並不是看上去那般,為天下蒼生奔走的大俠。
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只能先看看再說。
至於白川凌花,西煌佛界之內的龍首所在。
在他們三人踏入西煌佛界之時,她就已經感知到了具體位置。
但看著面色平靜,緩步而行的劍咫尺,一直不敢有任何動作。
作為八部眾的同夥,將龍首位置傳回,乃是本職工作。
但經歷許多,八部眾已然折損過半,更有鬼龍王難以脫困。
如今檯面上,拋開已經有所打算的鸑變伽羅,唯有夜叉梟王與阿修羅王兩人。
西煌佛界之內的龍首,在了解完劍咫尺的過往之後。
直覺告訴她,若是將消息傳出,恐怕下一個被消滅的八部眾,便是夜叉梟王蚩羅。
想了許久,最後壓下了心中想法。
「你為何要當著我的面,與聖衡者商議對付鬼域之事,不怕我告知八部眾,讓他們與鬼域合作嗎?」
「哈……!八部眾與鬼域合作?」劍咫尺頓時笑了起來道:「如果我說,八部眾只要入了鬼域,絕對沒有活著離開的可能性,你信嗎?」
「這怎麼可能?」
如此說,一者是對鬼域實力的認可,另一個意思便是鬼域與八部眾之間絕無合作的可能性。
世間萬物皆為利來,劍咫尺如此篤定,著實令白川凌花感到吃驚。
「沒什麼不可能的!鬼域之主,乃是九天玄尊的夫人,你覺得你們有合作的可能性嗎?」
此言一出,白川凌花頓時明了。
久遠歲月積壓下來的恩怨,註定九天玄尊與八岐邪神不容於世。
而女帝不管其與九天玄尊關係如何。
單單血元造生帝龍胤,造就謀劃戰星天命,其目的之一便是為了對付八岐邪神。
這一點毋庸置疑!
明白了關鍵,白川凌花再次問道:「你既然知曉這麼多事情,那為何又不殺了我!」
被邪神咒術控制,永生永世不得輪迴,死亡對於白川凌花而言,非是恐懼,而是解脫。
她篤定劍咫尺有辦法殺死她。
就如同殺死當初即將邪魂策王成功的竟邪王一般。
劍咫尺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白川凌花。
抬手撫摸著她白皙滑嫩的臉頰,而後者也沒有躲避,她十分清楚,躲避乃是無用。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劍咫尺突然笑道:「涼了點,你死了太可惜。
吾本就是一好色之徒,如你這般的美人,死了可惜。
每個人都有他的過往,就如同我一般,當初的單鋒罪者殺人無數。
你也一樣,你的過去我了解,也是因此,我不忍美人消逝!」
直白的好似告白的話語,讓炎無心頓感不悅:「什麼不忍,不就是一個登徒子嗎?」
然而,白川凌花卻並沒有不悅,眼神一縮,問道:「你知曉我的過去?」
「千雪落!一個從師徒開始的輪迴,一場不該有的孽緣。
師徒永遠都是師徒,過去的終究過去。
我不希望如你這般的美人,死在劍下。
未來如何,端看你的選擇,而我就如炎無心所說就是一個登徒子。
不過卻想要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罷了。」
白川凌花久久不語,多少歲月以來,她都未曾有過選擇的餘地。
從她記事開始,後來拜師學藝,習得生殺之道。
再到後來為求劍道,成為冷血無情的殺手。
再到為人師者,傳承生殺之道。
她的一生好似都在為生殺之道的傳承而運轉。
但每一次到最後,都因感情而失敗。
叢生到死,從死而復生到生不如死。
白川凌花的心早就已經麻木,然而此刻卻再起了波瀾。
劍咫尺緩緩將手,落在白川凌花盈盈一握的腰間。
隨手將其佩刀抽了出來,道:「東瀛劍道習自中原,卻有不同,其注重殺敵。
一個殺字貫穿始終,但劍從來都非殺戮之器。
生殺之道乃是殺戮之法,早已經因你心性改變,不適合你了。
與其糾結過去,不若做出改變。
就如同這劍一般!」
話語中,劍咫尺揮舞手中之劍。
身影飄忽不定,劍鋒凌厲輕靈。
白川凌花一眼就看出,他所用招式,正是她平日所用生殺之道的招式。
相同的招式,此刻卻在劍咫尺手中綻放出不同的光彩。
劍招忽快忽慢,時而凌厲時而平淡。
招來式往間,不似自己所用殺氣騰騰,反而隨著劍招揮舞,四周草木瘋長。
萬千彩蝶似受召喚而來,穿梭於劍招之間翩翩起舞。
一式劍舞,看的白川凌花心頭震驚萬分。
「這……是生殺之道?」
「是!也不是!」劍咫尺收刀,極為熟悉的將刀重新還給白川凌花道:「生殺之道,在我看來,在生不再殺。
你之經歷造就你之劍道,心性既然已經改變,何必執著過去,應是走出屬於自己的生殺之道,才是最適合你的劍道。
也是獨屬於你的人生!」
看著劍咫尺,白川凌花久久不語,原本眼第深處的怨恨,隨著劍咫尺的話語,緩緩消散。
若久之後,對著劍咫尺躬身一禮,道:「千落雪多謝先生指點!」
「哈……!」劍咫尺笑著抬手將她扶起,道:「不必謝我,畢竟我只是一個登徒子,饞你身子而已!」
看著瀟灑轉身,繼續向前而去的劍咫尺。
白川凌花展顏一笑,一時萬物失色。
轉頭看向炎無心,笑道:「先生走遠了,咱們也趕緊跟上吧!」
說著,便緩步跟了上去。
看著遠去的兩人,炎無心嘟囔道:「莫名其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