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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第291章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2024-08-18 08:01:17 作者: 穿越者大聯盟
  聽到二叔再次著重夸崔能武是個多好的孩子的時候,李原林意外的點了點頭:「哎呀,這娃將來可能還能做個好山賊哩,哪個頭兒不想要這樣能幹的山賊嘛?就因為這娃實誠,能給人擋刀子呢!」

  李全在旁邊沒好氣地說道:「那得嘞,這小伙兒要是真當了差,肯定也能做個好官軍,劉當家的都說要詔安,做個正經人兒。」

  又一個清晨,崔能武還在山稜上練習持槍突刺,不過這一次他換了個位置,站在做李家坳必經門戶的一座小山上,居高臨下,這裡可以充作哨兵,能縱觀十幾里外來村的大股人馬。

  二叔氣喘吁吁的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塊石墩上,看著四周正在吃草的幾頭驢子和牛在那撒著歡。

  「三娃,你這是幹啥?」二叔問道。

  「俺在練扎槍,順便給農會裡放放牲口。」

  「憨娃子。」

  「二叔,你咋來了?」

  二叔苦笑一聲:「咱是看你這像咱年輕的時候,憨!」

  崔能武嘿嘿一笑:「二叔,伱才不憨嘞。」

  如果崔能武不一直盯著槍尖的話,他就會發現二叔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有點像懷念,有點像回憶,更像是身體衰老的父輩瞧著逐漸成長起來的晚輩由衷的欣慰。

  二叔看都沒看崔能武一眼,目光看向遠處:「咱村裡的日子是有點兒緊巴,不過大家湊合著還能過下去。現在李老太爺也不在了,出去闖蕩也不見得就能混得多風光。在家裡雖然辛苦點,但至少心裡踏實。」

  二叔也有年輕的時候,他年輕的時候李家坳的日子比現在稍微好些,最起碼還有個簡陋的小酒肆,只不過簡陋到連吃霸王餐的公人都很少來。

  他當年最喜歡聽往來者口中的故事,故事裡有澄城、延安府和西安,也有落草的杆子和往來刀客,販私鹽的漢子逍遙快活。

  這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土裡刨食的日子一眼望到頭。

  沒讀過幾本書,僅僅上了兩天私塾的他,眼中父輩生活的窘迫,更加增添了他對金錢的渴望,對於逍遙快活日子的期待。

  即使是走上犯罪的道路。

  貧苦的山裡人沒這麼多講究,那時候他最出格的想法是在路上攔個有錢人,然後搶了他,然後去澄城好好快活享受。

  在那時候,如今聲名鵲起的王二等人還沒有影,社會上混出好大名聲的是另一波人。

  或許是命運齒輪的轉動,讓二叔和那波人中當家的發生了交集。

  那時候二叔才明白除了攔路搶劫之外還有更多有前途的業務,比如販賣私鹽、收過路費和給人平事,基本上是除了好事,什麼事都敢做,做得都是來錢的買賣。

  畢竟老實做好事,它不來錢。

  總之比二叔在土裡刨食歡快的多。

  見識過這個,二叔頓時茅塞頓開,與村裡的另外幾個年輕人同道:哥哥帶帶我,咱們換個活法。

  當家的也敞快道:諸位兄弟看得起,咱們以後就是兄弟。

  馬二當家賭咒發誓道:咱一定不惜一切代價讓兄弟們過上快活的好日子。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當家的和現在劉澤這個當家的也是一樣信誓旦旦,甚至更和風細雨,畢竟劉澤這夥人真暴力,真見血。


  所以二叔他們信了,隨即開始了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平日在當家的莊子裡酒水管夠,肉食隨意吃,想像中的刀口舔血倒是沒有,與劉澤這夥人打破莊子直接搶不同。

  這個道理,二叔到年老的時候才懂的,見血了還怎麼賺錢?不長久!

  他們那時候當家的講究的是靠人情世故,你再能打再厲害能打幾個?都得罪了本地村大戶,村里聯合起來埋伏你,也擺脫不了個死字,所以本地的鄉紳大戶非但不能得罪,還得捧著,舔著。

  最穩妥的是從本地人中招募像二叔這種族內小年輕,給點甜頭,既能當暗子傳遞消息,又能充個人數站站場面,只有這樣路過的客商才能給面子,上供些財物,真要真刀真槍的搶,那才是蠢,真斷了商路,引來官軍圍剿,誰也撈不著好。

  哪裡有收收過路份子錢的舒服,甚至還能在路上開個歇腳的店,另外賺一筆。整個客店茶鋪就是整個環節上的情報站,客商來了,那歇腳-報信-勒索上供-分紅,這一條龍服務給你整得明明白白。

  實在不開眼的才略微嚇唬嚇唬,出點血。

  原本以為好日子就這樣了,哪裡想到才安安穩穩過了幾年,隨著天災越加頻繁,池塘小了,魚就顯得多了。

  眼紅這票生意的人越來越多,競爭越來越大,當時團隊裡的二當家的,也就是不久前覆沒的馬家寨馬家,提出了洗白進入白道的計劃。

  起初二叔他們是拒絕的,畢竟當人習慣了一種舒適區環境,很難下決心改變。

  馬老二就勸二叔他們這些小年輕,他說,衙門裡好修行,你看看那些公人哪個不是逍遙快活,隨意的酒肉管夠,還不花錢,你看看咱們?連延安府都不敢進,勾欄處也只敢去草棚的私戶家。

  二叔他們又心動了,現在這行當競爭越來越激烈,特別是那些不講規矩的過江龍,干一票就走,害的他們這些坐地戶日子也難了起來,有危機感,心裡就不踏實。

  這馬二哥比當家的更有腦子,為了前途,跟了。

  那時候沒有白手套這個詞,不過做的事是一樣的,就如同白道沒有投名狀這個詞,可做的事表現形式是一樣的。

  所以突然事情就發生了變化,進入了血腥模式,當家的不願意改變,沒幾天就突然墜馬而亡,這時候二叔他們這些小兄弟只能隨波逐流,眼看著馬老二變成了馬當家的。

  畢竟馬當家當年可是說咱一定不惜一切代價讓兄弟們過上快活的好日子。

  池塘里曾經的同行,被一個個絞殺,不投靠的等待的只有刀對刀的血腥,就像是一場夢,原本一塊吃肉喝酒的兄弟一個一個死了。

  二叔以為的換個活法,跟著當家的去做大事,當家的答應他們不惜一切代價讓兄弟們過上快活的好日子的話還在耳旁。

  轉眼當家的換了,他也成了個小頭目。

  一切都沒變,一切又都變了。

  恍然大悟的二叔才明白,原來他們才是那個代價。

  起點太低,即使付出了代價也僅僅成為最基層的公人,二叔略過那些腥風血雨,直接跳到所謂的功成名就,「咱年輕時候也是在驛遞里做公,也算過了幾天好日子,可自萬曆年後一日不如一日,銀糧休說全給,自己個還得鬻妻賣子的供給。」

  崔能武有些好奇問道:「咋啦?還得貼錢?」


  「可不是?上頭不發銀兩,可做活卻不得少,該送的公文物件都得送,耽誤了事可不得了,該迎來送往路過的老爺也得迎送,飯食沒了,馬死了,都得咱們驛站的供應著,咱們哪裡來的錢糧?可不得鬻妻賣子?故而人人思逃,咱也就逃回老家來了。」

  逃回來躲在李家坳山村中的二叔,變成了最老實本分的那種農民,奉養雙親、安穩度日。

  活著,只是偶爾回想起曾經的自己和一同出村的兄弟,二叔道:「咱能回來倒也挺好,還有那回不來的呢。」

  「這些老爺真該死,二叔,趕明俺跟著司令給你報仇。」

  「報仇?你們不詔安了?」二叔憋回到了嘴邊的話,他終究是沒說出外面不好混,即使詔安當了官軍做了公人,可官軍欠糧餉也越來越成常態。

  不過外面日子是越來越亂,越來越難熬,那窩在李家坳又能真有前途?

  世道變化太快,變得太殘酷,讓他們這些老一輩很不適應。

  「司令說了,俺們要給窮人當家做主,等以後,咱們再詔安。」

  二叔看了一眼崔能武,表情有點莫名:「那個人啊,難說。」

  他又想起原本的馬家當家的,同樣的文化人,此時王二與劉澤,恰如彼時當家的與馬老二。

  崔能武也想當年的自己。

  二叔嘆了口氣,轉身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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