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的積水盪起漣漪,男人把油門踩到了底,輪胎和地面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前方的死侍們遊蕩到了路中央,邁巴赫咆哮著向前突進撞進銀白色的光輝中,楚子航抱住腦袋迎接衝擊。
肌肉撕裂的聲音,骨骼被碾碎的聲音,楚子航耳邊仿佛有台絞肉機在在轟鳴著運轉。車身反覆震動,那些被撞翻的死侍卷到了車底下,邁巴赫就那麼踏著他們的屍體前進,一個又一個死侍被撞飛出去,黑色的血濺滿了擋風玻璃,男人始終踩死油門盯著前方,沒有半點表情。
一往無前的邁巴赫忽然減速,它的車頭被一名死侍死死撐住了,這傢伙比其他鬼影的身材大了兩三圈,簡直是個魁梧的巨人,撐開的雙臂以相撲國手那樣的動作精妙發力。邁巴赫頂著他急退,雙腳在路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楚子航驚呆了,這些鬼影般的死侍分明有著人類模樣的身軀,可它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超乎常理,開到最高馬力的邁巴赫足夠撞穿牆面,卻在這個叫做死侍的東西手裡折戟沉沙。
引擎再度劇烈地轟鳴,邁巴赫生生頂著這傢伙撞向護欄,男人換擋倒車,短暫地加力之後繼續撞擊,接著第二次第三次,生生將那根護欄撞斷,黑影熾烈的金色瞳光才黯淡下去。邁巴赫最後一次加力,將這魁梧難纏的巨人撞下高架橋。
和這個死侍的糾纏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其他死侍們又圍了上來。男人胳膊上青筋暴起,隨手將村雨貫穿車門,半截刀身暴露在外,邁巴赫高速倒退調整方向,車胎在血與水的路面上打滑,死侍們來不及閃避,濃郁的血在風中拉出幾米長的飄帶。
男人又踩下油門加速,從那些還在掙扎的半截身體上碾壓過去,碎骨爆響的聲音讓楚子航想起來小時候家裡吃餃子,那時候男人神色愜意拿著兩把菜刀咔咔左右開弓,說外面賣的餃子餡兒不行,想吃好吃的餃子那就得自己親手去剁,還拿了把菜刀塞給楚子航叫他一起砍。兩個人噼噼啪啪跟彈鋼琴似得,把菜板剁的叮噹響。
右面的車燈被撞滅了,只剩下左邊的半個還在苟延殘喘,但光芒也黯淡了很多,血蒙在上面遮去了多數光輝。邁巴赫衝出包圍圈,楚子航戰戰兢兢地從車窗後看去,那些本該被碾壓到死的不能再死的東西正在緩緩爬起來,金色的眼瞳默默看著他們離去,就像一群躲在黑夜中的毒蛇。
男人把村雨收了回來橫在駕駛台上。他滿臉是汗,身子弓的像是蝦米。還是那麼緊繃,但楚子航看得出男人還是那個囉嗦的男人,沒有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鬼,轉身也給他來上一刀。
「怎麼樣兒子?」男人舔舔嘴唇,嘿嘿得意,「別怕,你老爹還是你老爹,我說了我很能的,只不過真人不露相,平常太牛逼我怕你嚇到。」
楚子航眼睛瞪的跟銅鈴似得,對著男人點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種時候路明菲反而鎮靜下來,清澈的眸子裡寂靜如水,微波蕩漾。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自己本該和師兄一樣被嚇到屁滾尿流,最好再尖叫幾聲發泄一下恐懼,電影裡的那些女主角在遇到危險時都是這麼幹的。
這是她第一次搭上這麼壕的車,可一切都那麼熟悉,仿佛在某個夢境中她也曾經幹過和男人一樣的事,這台車的每一個位置每一個部件她都覺得自己像車主那般了如指掌。比如男人說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的聲音能啟動這台車,但路明菲知道自己也能啟動。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去實踐,古怪的確信敢就是讓路明菲這麼堅信自己能做到。
「叔叔……您是不是叫做楚天驕?」出人意料的,路明菲說出來一個自己都沒聽過的名字。
男人一愣,扭過頭來看著她,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有在什麼地方見到過我麼?」他問。
「沒有。」路明菲茫然地搖搖頭,「我很確信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那麼你就不可能叫得出我的名字。」這話算是承認了自己的姓名,楚子航的生父有著一個龍傲天般響亮的名字,可他居然是一個司機,一個深藏不露,其實牛逼哄哄的司機。
「您認識我對不對?」路明菲低聲問,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被注意的,這麼說可能有讓人覺得自戀之嫌,但現在不把這個問題搞清楚她可能今晚會鬱悶到失眠。
沉默了幾秒鐘,男人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我不該說出來的,不過這種情況確實不是說點謊話就能糊弄過去的小事。」他點上了一支煙,裊裊霧氣從破碎的擋風玻璃飄了出去,邁巴赫的速度還是很快,這讓每個人臉上都被夾雜著雨絲的狂風洗禮。
「有人委託我來這座城市,目的就是為了監視你。」男人幽幽地說,「你不必問他們是誰,將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簡單點說,就是你還有子航的血統和別人都不太一樣。」
路明菲露出驚訝的神色,楚子航靜靜地聽著。
「不要好像世界末日一樣,血統不一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們只需要明白,擁有這種血統就註定你們沒法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裡,就像剛剛那些東西,他們曾經和你們是一樣的人,只不過墮落了。」
「我們也會變成那樣的東西麼?」路明菲輕聲問。
「那得取決於將來的你怎麼想。」男人故作輕鬆地笑笑,「人生的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要學會為自己的未來負責。其實出國也蠻好的,很快就有一家叫做卡塞爾的學院找上門來,那是個遍地瘋子跑的地方,不過那些瘋子都很有意思。」
「我沒錢出國讀書。」路明菲很耿直。
「沒事兒,卡塞爾每年給學生三萬六千美刀的獎學金。而且你也可以換一種方法,讓楚子航幫你掏這筆錢,今晚大家不都算是死裡逃生共患難的好兄弟了麼?為好兄弟花點錢應該的!」男人又哈哈大笑起來,不當司機的時候他確實蠻江湖的,活的像水滸里的梁山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