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晉江文學城獨發
船行秦州,改換馬車,因著雲黛有孕,行進的速度也放緩不少,直至中秋前,好歹趕回肅州。Google搜索
才進城門,謝叔南親自騎馬來迎接兄嫂。
互相見過禮後,雲黛繼續氣定神閒坐在馬車裡,兄弟倆則是邊騎馬邊聊著家常。
到了晉國公府門前,謝叔南還有半句話沒說完,就見謝伯縉利落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馬車前,伸手攙著雲黛下車,嘴裡還不忘提醒著慢些、小心些。
謝叔南瞧見他倆這般恩愛親密,忍不住揶揄,「大哥,大嫂又不是琉璃做的人,下個馬車倒也不必如此緊張吧。」
雲黛聽到這話,也有些臉熱,小聲埋怨著謝伯縉,「我都說了,不用這樣的。」
謝伯縉淡淡道,「他個小孩子懂什麼。」
耳尖的謝叔南,「……?」
什麼?
他小孩子?
「不是,大哥,你也就比我大四歲好吧!我哪裡就成小孩子了!說起來我比大嫂還年長兩歲呢!我若是小孩子,她是什麼?」
謝叔南一臉憤憤不平,末了還在心裡添補一句,大哥才是真禽獸哇,當年他滿心只防備著崔儀那頭老牛,殊不知這嫩草竟被自家老牛給啃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謝伯縉慢悠悠瞟他一眼,「我和你嫂子都要給小娃娃當爹娘了,自是要比你多懂些。」
「為啥當爹娘了就懂得多些?這世間上的糊塗爹娘還多著呢,也沒見他們……欸,不對,你們剛才說什麼?」
謝叔南瞪大眼睛看向兄嫂,視線又往雲黛尚未顯懷的纖細腰身看去,腦袋好不容易轉了過來,舌頭卻打結了,「小、小娃娃?!嫂子你…你……你有了?」
雲黛羞赧地點了點頭,「嗯,有兩月了。」
謝叔南還是震驚不已,恍恍惚惚地跟著倆人一起走進府里,一路都是被雷劈的表情。
後院裡晉國公和喬氏早已候著了,聽到丫鬟通稟人已經進了院子,更是控制不住地溢出笑容來。
待見著小夫妻倆攜手款款而來,兩位長輩眼底的關切愈發濃厚。
「兒子/兒媳拜見父親母親。」
「快起來,自家人不必多禮。」背靠五彩織錦批墊的喬氏笑吟吟道,又親熱地朝雲黛招手,「來,雲丫頭,到我身邊坐,一年多沒見著,我可得仔細瞧瞧。」
雲黛緩步走到喬氏身旁落座,「母親。」
喬氏拉著她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目露憐惜,「怎麼瞧著好似又瘦了些,臉色也怪憔悴的,唉,定是一路顛簸累著了,這回可要在家多歇上些時日再往任上去。」
雲黛垂了垂眼睫,低低稱了句是,又斟酌著該如何告訴雙親她有身孕之事。
這時,就聽晉國公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三郎,你回來時撞到樹了?怎麼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
還沉浸在雲黛懷孕震驚中的謝叔南被自家老父親這一嗓子嚇得一個激靈,再次抬起頭來,他沒急著回晉國公的話,而是問著謝伯縉,「大哥,那我是要當叔父了?」
這話題的跳脫,讓晉國公和喬氏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謝伯縉則是淡定點頭,捧起茶盞淺啜一口,緩聲道,「是,二郎是二叔,你是三叔。」
震驚過後便是洶湧撲來的喜悅,謝叔南樂呵地拍掌,「好啊,我要當叔父了!」
晉國公皺著眉,這一個兩個都在說什麼?
還是喬氏最先明白過來,眸光陡然發亮,直勾勾盯著雲黛的肚子,溫柔的嗓音難掩激動,「雲丫頭,你……你莫不是有了?」
雲黛對上喬氏期許的目光,面頰泛紅,輕點了下頭,「嗯,有了。」
喬氏登時大喜過望,嘴裡連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又手足無措起來,一會兒雙手合十對天拜著佛祖,一會兒又張羅著命丫鬟去請大夫開安胎藥、命人去通知謝老夫人這個好消息,又命人將懷澹院一切尖利物品收起來,吩咐之後,卻又不放心,索性起身道,「待會兒我親自去檢查一遍。」
若說晉國公開始還有些懵,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一臉欣喜地看了看雲黛,「真有了?」
雲黛應道,「是,兩月了,在路上發現的。」
晉國公連連點頭,眉開眼笑地捋了捋鬍子,「好好好,這是喜事,大喜事!」
說罷,又扭頭看向謝伯縉,遞了個「你小子可以呀」的眼神。
謝伯縉,「……」
他至今還記得剛成婚那會兒,父親突然把他叫去書房,語重心長教訓他得憐香惜玉,不可重欲的場景。
往事歷歷在目,謝伯縉冷峻的面龐閃過一抹不自然,低頭繼續喝茶。
不多時,大少夫人有孕的消息就傳遍了晉國公府的每個角落。
謝老夫人知道這消息後,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忙去小佛堂給菩薩上香。也不等雲黛他們去慈安堂給她請安,柱著龍頭拐杖就顫顫巍巍趕了過來。
謝伯縉和雲黛同時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滿心滿眼都是長孫媳婦和肚子裡的小曾孫,半個眼神都沒分給長孫,直接牽著雲黛的手到一旁噓寒問暖。
晉國公、喬氏、謝叔南也都團團圍在雲黛身旁,你一言我一語的關懷著。
被撂在一旁無人問津的謝伯縉,「……」
他好像個贅婿。
***
在府上住了兩日,中秋如期而至。
黃昏時分,華燈初上,豐盛宴席在風景宜人金菊燦耀的水榭處擺開,黃花梨木圓桌上幾乎一大半的菜都是雲黛素日愛吃的。這般待遇叫她心下難安,謝老夫人和喬氏卻叫她安心受用著,「在我們謝家,天大地大,懷著身孕的女人最大。十月懷胎辛苦啊,男人沒辦法替我們受這份苦痛,可不得在吃喝用度上舒坦些?」
一個是親媽,一個是親媳婦,晉國公無條件表示,「雲丫頭,你祖母和你母親說的對!你吃好喝好,全家都好。」
謝伯縉給雲黛舀了碗清甜軟糯的桂花酒釀圓子,「嗯,父親說得對。」
謝叔南左右看看,這……好像沒他說話的份?呃,還是埋頭吃飯好了。
見家人如此關懷,雲黛心下動容。
她是幸運的,能遇到這樣好的家人們。
一輪明月高懸,金灩灩,玉團團,酒過三巡,吃飽喝足,眾人邊吃著月團賞月,邊聽著小曲兒閒話家常。
聊起玉珠為何沒來府上玩,喬氏輕嘆道,「可是不巧,玉珠的外祖父前些時日仙去了,玉珠陪著你舅母回固原奔喪了。」
雲黛微詫,靜了靜,又問起舅母孫氏的身體。
「還是老樣子,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反反覆覆的。她原該靜養著,不宜來回奔波,可生父逝世,她為人女,總不能不去。」提起自家老嫂子,喬氏心頭就一陣沉重惋惜,擺擺手道,「今日是中秋佳節,不說這些沉重的事。」
她轉換話茬,與雲黛聊起隴西這些時日的趣事來。
說了半晌,喬氏柔聲對雲黛道,「此去北庭山高水遠,天氣嚴寒不說,你還懷著身孕,須得好好休養才是。不若就叫阿縉自個兒去庭州赴任,你留在肅州養胎,等孩子生下後,你養好了身子,再去庭州夫妻相聚?」
雲黛愣了愣。
雖知喬氏是一片好心,但說實話,她並不想與謝伯縉分開。尤其懷胎十月,生產後還要坐月子,好不容易出月子,孩子那時羸弱尚幼,更無法長途跋涉帶到外頭,起碼要養到一兩歲健壯些了,才能往外帶。
除非她將孩子留在肅州,單獨去北庭尋謝伯縉——可她又怎麼捨得撇下孩子,忍受母子分離之苦呢?
一邊是夫君,一邊是孩子,實在是叫她難以抉擇。
見雲黛遲遲沒有出聲,喬氏也知她的為難,並不勉強她現在回答,「你和阿縉好好商量下吧。」
雲黛頷首,「嗯,我知道的。」
桂花浮玉,夜涼如水,暮深宴散。
懷澹院內,雲黛慵懶窩在謝伯縉的臂彎里,忽而感嘆道,「真是奇妙。」
謝伯縉勾起她一縷發把玩,「嗯?」
「從前來你的院裡,從未想像過有一日,我會住進來,成為這院裡的女主人。」雲黛閉著眼睛慢慢道,「我以為等我及笄了,夫人會給我尋戶門風清正、家境殷實的小官家,哥哥們會送我出閣……那時奶娘還時常提醒我說,大哥哥會成為國公府下一任家主,要我與你多親近些,日後我若在夫家受委屈,你也能照拂一二……」
「與其放你在旁人屋檐下,不若在我眼皮子底下親自照顧。」
他低下頭,繾綣吻了吻她的臉頰,「我無比慶幸,當初沒有放走妹妹。」
雲黛被他渾濁的鼻息弄得痒痒的,偏頭躲了躲,笑道,「別鬧。」
謝伯縉道,「你如今揣著這小崽子,我哪還敢鬧你。」
說起來,昨日父親又把他叫去書房,耳提面命地警告他不許胡來,膽敢胡來,傷了孩子,全家都不饒他。
雲黛聽出他話里的酸味,抿唇笑道,「夫君這是吃味了?」
「是。」
謝伯縉拿下巴蹭了蹭她嬌嫩的臉頰,也不掩飾,「自打有了這小崽子,你眼裡都是它,每日嘴裡提起最多的也是它。今兒要給它做帽子衣裳,明日又要給它做鞋襪,你都未曾這般待我。」
「可這是我和你的孩子呀,哪有當父親的與孩子爭寵?」
「現在有了。」
「……」
雲黛語塞,過了會兒,她記起宴上喬氏提起的事,順勢與謝伯縉提了起來。
「我覺著母親說的也有道理……」
話還沒說完,便覺著腰上一緊,旋即頭頂傳來男人沉冷的嗓音,「你要撇開我?」
雲黛一怔,「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跟我回北庭。」
他撐起身子坐起來,撩開幔帳,叫外頭的燭光透進來些,「我已問過大夫,前三個月胎像坐穩後,只要照顧得當,坐車坐船並無妨礙。我們不著急回去,等你坐穩胎再回。擅產科的大夫、經驗豐富的接生嬤嬤、奶娘,能備上的都備上。路上也不著急趕,三個月走不到,就走五個月、六個月,總不教你累著。」
影影綽綽的燭光下,他黑眸沉靜如海,深深看向她,「最重要的是,我無法忍受你冒著風險生產時,我卻不能在旁陪著你。」
哪怕知道那時他幫不到她什麼,可在她身邊守著,起碼能叫她安心些。
雲黛聽到他這話,鼻子微酸。
緩了緩心緒,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哽噎笑道,「我也沒說我想留下呀。」
謝伯縉朝她俯身,「真的?」
雲黛環住他勁瘦的腰身,將臉深深埋入他懷中,「嗯,真的。」
「再說了,我也捨不得大哥哥。我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每日每夜,每時每刻……和你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子出生……」
孕婦容易胡思亂想,她也不例外。
自打懷孕後,她想了許多許多的事,尤其想到婦人生產的兇險,想到母親就是為了生自己而丟了性命,她就愈發想要謝伯縉的陪伴。
若厄運真的不幸降臨,她希望她閉眼時,是他陪在身旁。
「哥哥。」她喚。
「嗯,我在。」
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她輕軟的嗓音帶著滿滿的依戀,「無論怎樣,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謝伯縉心頭軟的一塌糊塗。
將懷裡人摟得更緊,他親吻她的眉心,黑眸中儘是寵溺愛意,「嗯,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最終,雲黛在國公府養了一個月的胎,得到謝老夫人親自把脈的肯定後,才收拾行囊與謝伯縉一道前往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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