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眾人揉著屁股,目送破車離去。
門口的太監趕緊上前迎接:「奴婢恭迎陛下回宮,請陛下入轎。」
李元照隨意擺手,邁步準備上轎。
太監趕緊又補了一句:「太上皇命建業侯跟吳王前往桃源縣。」
李元照回頭:「桃源縣?父皇不在宮裡怎麼跑桃源縣去了,還有朕剛回來,單獨叫他們倆什麼意思?」
太監尷尬道:「太上皇已經在桃源縣住了兩個多月了,奴婢也是剛接到旨意不久,太上皇說讓陛下儘快入宮主持大局,不得耽擱。」
「他要單獨見建業侯跟吳王。」
李元照看向方正一,方正一頷首道:「陛下,家國大事重要,其餘的都是小事,你先去忙吧。」
李元照嘆道:「哎...好吧,真不知道父皇在想什麼,朕回家竟然不叫朕!你快去快回吧,朕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
一番輾轉,又回桃源縣。
景帝行宮外,吳王呼吸微微加快。
重見故人,這是自己的同輩,自己的兄弟,更是自己的敵人。
作為徹頭徹尾的戰敗者,心情之複雜難以言表...
「走吧。」
方正一率先走入,轉了幾道彎便到了景帝書房外。
門口除了守衛,郭天養還在。
他躺在門口搖椅上,身上蓋著一個薄毯,睡了過去。
整個人比一年多前胖了一大圈,又老又胖。
方正一上前推了推他。
郭天養睜眼,兩眼頓時爆發出驚喜:「賢弟回來了!」
旋即他便要起身,起了兩下沒起來。
搖椅反而搖動不止。
郭天養使勁蛄蛹著:「賢弟你扶我一把。」
方正一笑道:「躺著吧郭哥,我去敲門。」
「哎,好。」郭天養剛答應完,看到他身後的吳王頓時驚恐起來。
想說些什麼,但是一時又不知該怎麼叫。
吳王俯視著他,淡淡道:「你還沒死啊?」
「我....」
被一反賊這麼問話,郭天養本能就想開罵,但是一想到是皇親國戚,屈辱的忍了下來。
方正一上前叩門:「父皇是我,方正一。」
屋內傳來景帝的聲音:「正一回來了...讓老四來見朕,你等一等。」
方正一示意吳王一個眼神,推開門讓了一條路出來。
等吳王進屋,郭天養頓時急了。
「賢弟!陛下在裡面就一個人,不安全吶!那反賊可惡的很!」
「放心吧郭哥,不會有事的。」
......
室內,兄弟二人四目相對。
還是景帝先開了口:「老四,你老了。」
「皇兄也老了。」
景帝伸手示意他坐下。
「做皇帝的滋味如何?」
吳王閉目,緩緩搖頭。
「何至於此...父皇當年對你是多有苛責,可你也不該記一輩子。朕讓你養在京城,要什麼給什麼,你卻非要自立為王,還派人暗殺朕。」
吳王睜開眼,眼眶中含著淚。
「皇兄,我錯了嗎?父皇辱罵我懲罰我,就因為我喜歡奇技淫巧,你看看這個世界,現在還會有人說這樣的話麼?」
「我建好自己的封地,又被你奪走,我做錯了嗎?我只是想證明我自己,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我什麼錯都沒有。」
景帝無言以對。
身為帝王,天下都是他的,鞏固自己的實力,收回藩王領地。
他也覺得從未有錯,雖然不是名正言順,手法卑鄙了一些。
「如果皇兄叫我來就是為了羞辱我,那大可不必,臣弟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朕若在位,你必死無疑。」景帝的語氣像是在訴說著家常,「可是朕知道西方的戰況後又不想讓你死了。」
「元照他是個好皇帝,他會超越朕,他必將超越朕!他面對的是真正的天下,朕要世界都知道,他能大興兵戈征伐反賊,也能寬恕反賊做過的一切。」
「他要成為世界之主,必須胸懷宇宙。」
「朕要你活著,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活著。從明日開始,回你的王府,奴僕雜役朕會給你派過去,以後半步不得踏出京城。」
吳王頹然笑道:「你還要我做你的棋子?」
「朕只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你的一切朕都不關心。」景帝淡淡道,「京城很精彩,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吧,就當是朕替父皇彌補你...」
.....
門外,方正一站在郭天養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賢弟啊,你那奏摺太絕了我草!咱家這輩子沒佩服過誰,你是頭一號,我看陛下就指著你那奏摺活著了。」
「不說這個,太子監國,太上皇為何不在宮裡看著,怎麼跑桃源縣來了?」
郭天養突然唉聲嘆氣道:「陛下...病了,所以才移駕到這。」
「什麼病?」方正一緊張道。
「倒也不是什麼大病。」郭天養砸著嘴道,「老忘事,還總是犯困體力也差...出了幾次丑,找太醫瞧了幾回沒查出什麼毛病,就開了點安神湯,也沒什麼用,陛下覺得在宮裡怕再鬧出醜事就搬到這了。」
老年痴呆?
這個想法宛如晴天霹靂一樣擊中了方正一。
走的時候景帝明明很健康,怎麼一年多突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如果真是這病...根本解決不了...
「賢弟,你甭擔心,沒啥大事!到歲數了都這樣。」
「我觀察觀察吧。」方正一眉頭擠在一塊。
這時,書房大門推開,吳王走了出來,精神顯得有些疲乏。
對方正一指了指門內。
方正一忙命門口守衛看住吳王,逕自入了書房。
一進入書房,迎面而來的便是景帝滿面笑容。
「坐吧。」
方正一落座,看到桌面上有茶杯茶壺,趕忙給景帝倒了杯茶。
目光有意無意的盯著他的手。
「父皇喝茶。」
景帝滿口道好,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那端茶的手微微的顫著。
這根本就該是一個武人的手...
方正一心中忽然有悲涼湧出。
英雄遲暮,終敵不過時間的快刀。
景帝飲完茶,開口道:「有心了正一,你那些請安摺子...」
「那不算什麼,兒臣就靠一個孝字活著!」
景帝哈哈大笑,擺手道:「朕是想問你,你這摺子怎麼寫出來的,愣是不重樣,趕上節日還要加上兩句絕妙的詩句。」
「朕以前做過一個夢,夢到文曲星下凡,朕看你好像也不怎麼讀書,文采還如此斐然,看來前世真是文曲星也說不定呢。」
「看來我這個秘密被父皇發現了。」方正一抿嘴一笑。
景帝愣住了:「朕說你是文曲星下凡,這麼不謙虛?」
「誰說我不是呢?」
「你...你什麼意思?快給朕講講!」
「開玩笑的父皇,兒臣哪裡是什麼文曲星下凡,只不過是人生經歷豐富了一些,有時間講給您聽。對了,父皇怎麼不問問西方戰場情況如何?」
「對...戰場上,奏報寫的太過粗略,你給朕仔仔細細的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