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
一隻形如蜘蛛的多足蠱蟲,破開了隋東來的心口,慌慌張張地鑽了出來。
這一幕,頓時便將隋東來嚇得面色卡白。
「嗖!」
冰蠶小白緊隨這隻多足蠱蟲激射而出,「噗嗤」一聲,洞穿了它的整顆腦袋。
「啪嗒!」
失去生命的多足蠱蟲,應聲掉在了地上。
小白則順勢飛回到徐忠的掌心。
對面隋東來看著地上的那個多足蠱蟲的屍體,渾身忍不住顫了一顫,艱難地吞咽了口吐沫,道「國……國公大人,這,這就是您口中所說的噬心蠱嗎?」
徐忠聳聳肩道「怎麼,到了現在你不會還以為是本國公故意弄出來的這個玩意,嫁禍給你的王爺吧?」
「不……不會!」
隋東來使勁搖了搖頭,道「其實末將最近也感覺自己的體內仿佛多了些什麼東西,容易嗜睡,而且飯量也比之前大了好幾倍,人卻變得更加消瘦了。現在想來,原來是體內的噬心蠱在作祟。」
徐忠瞥了他一眼,道「看來你還沒有被你的主子徹底洗腦,還有幾分理智未失,知曉自己的狀態不太對勁。沒錯,你形容的這幾點,正是體內被蠱物所占據的表現,假以時日,身體的這幾種反應會越來越強烈,最終你的整顆心臟都會被噬心蠱所吞噬。」
「而到了那時!」
徐忠兩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斜睨了隋東來一眼,道「你的神智便會完全被噬心蠱所取代,變成了一個受噬心蠱所操控的傀儡蠱人!」
「嘶!」
聽到這裡,隋東來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突然翻身下馬,沖徐忠一揖到底,道「末將隋東來,多謝護國公為末將解了噬心蠱之毒,國公此舉,對於末將而言,恩同再造,無異於末將的再生父母,令末將不勝感激!」
徐忠朝他擺了擺手,道「本國公之所以救你,那是因為本人不願意見我通州被陳軒給禍害的分崩離析,民不聊生,以至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說完,他大有深意地瞥了隋東來一眼。
隋東來會意,連忙伸手入懷,掏出了那封陳軒交給他的信箋,道「國公請看,這封乃是王爺,哦不,那陳軒寫給大食墨涵君王的求救信,在信中,他詳細介紹了如今我通州的駐軍情況,甚至連我方的糧草庫也都巨細無遺地告知了大食。」
徐忠接過信箋,匆匆掃了一遍。
發覺果然如隋東來所說的那般,這封信上的確將通州的幾處駐軍完完全全地羅列了出來。
非但如此,上面甚至還詳細記載了他們通州的駐軍有多少武器,城內的富戶存儲了多少米糧,以及能夠迅速集結起多少潛在的預備役等等。
可以說,這封信一旦傳到大食軍隊的手中,徐忠他們這些拼命守護通州的駐軍,絕對要吃一個大虧。
屆時,哪怕能保證通州不會淪陷,大黎一方也定會損失慘重。
徐忠捏著信箋,面色陰沉地盯著對面的隋東來,道「稍後本國公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徹底揭開陳軒的虛偽面孔,你可願意?」
隋東來連忙向徐忠俯首保證道「國公大人驅出了末將體內的蠱蟲,等於是救了末將一命,此刻但凡國公有任何吩咐,哪怕是讓末將上刀山下火海,末將都將萬死不辭!」
「倒也不需要上刀山下火海那般簡單!」
徐忠摸了摸鼻尖,道「這偏喜馬拉山距離大食也不過百里的路程,你騎馬一個來回,只需一天便就夠了。所以明晚此時,你就裝作送信成功的樣子,返回陳軒等人的駐地。屆時本國公會帶上一批人馬,假扮成大食人的模樣隨你同行,引誘他在五千私軍面前露出馬腳。」
「明白!」
隋東來點了點頭,道「三個月前,大食的上一任君王在位時,我們與大食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到這種劍拔弩張的程度。那時我們通州也是有不少前來經商的大食人。陳軒對待這些大食人的態度異常卑微,恨不得跪下來充當他們的僕從。」
「其實,從那時起,末將就知道,他陳軒遲早有一日會叛出大黎,投入大食的陣營。只是末將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
「哦?」
徐忠饒有興致地道「倒是沒有看出來,原來那個陳軒也有對人卑躬屈膝的時候,本國公還當他是多麼有傲骨的一個人呢。」
其實想想也能夠理解。
這陳軒自從二十年前被先皇惠帝洛飛鴻打壓以來,失去了自己先祖的封地,被迫龜縮在陳留縣之內,本就令人憋屈了。
再加之他明明已經擁有了武神的修為,然而卻為了避免遭到朝廷的猜忌,不得不用銀針封穴,壓制住了自己的境界,這個舉動,同樣也容易讓人憋出內傷。
因而,在難得有一次藉助大食之手,改變自己現狀的機會,可想而知陳軒會是多麼的渴望能將之牢牢抓在手中。
當然,隋東來或許因為有主觀情感在,形容陳軒對待那些大食商人的態度有些誇張的成分。
但這無傷大雅。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隨後便分道揚鑣。
隋東來需要繼續趕一段路程,讓自己表現出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而徐忠則需要返回通州州牧府,將袁小山等京師獨立團的人給帶過來,以便能完全收編陳軒的那五千王府私軍。
沒錯。
徐忠已經計劃好了。
明晚徹底讓陳軒叛國的嘴臉暴露在那些王府私軍眼前之後,他便直接用京師獨立團的一百人接管這五千私軍。
一切都按照徐忠所預想的那般悄悄進行著。
第二天傍晚時分。
不知在何處奔行了一天的隋東來,灰頭土臉地駕馬前往喜馬拉山。
在他身後,跟著徐忠等一群穿著大食人服飾的京師獨立團人馬。
眼見距離前方陳軒等人駐紮的營地不遠,徐忠向隋東來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當即獨自駕馬,徑直去與陳軒匯合。
不消片刻,陳軒便在隋東來的帶領下,向徐忠等人步履匆匆地趕了過來。
然而,陳軒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腳剛與隋東來離開,另一位隋東來卻突然沖入軍營,召集了駐紮的王府私軍百夫長以上將官,慷慨激昂地向他們數落了陳軒的叛國罪行。
最後,更是指出陳軒這會兒離開他們,是要會見大食前來的特使。
那些將官隨即紛紛被這位隋東來給調動了情緒,與他一起偷偷潛往徐忠等人停駐之地。
這時,走在眾位將官身前的「隋東來」,眼中忽地閃過一抹狡黠的笑容,隨後又很快被他給收了回去。
事實上,此人哪裡是什麼隋東來,而是由徐忠用易容材料易容成隋東來的袁小山。
放眼如今的京師獨立團,卻也唯有袁小山這等精明的人,才能夠將隋東來給扮演的惟妙惟肖。
成功將那伙將官給引到徐忠等人的駐地後,袁小山便讓他們先潛伏下來,聽聽前方陳軒與徐忠等人的對話。
此刻,那陳軒似乎才剛剛與徐忠等人會面。
只見這位小陳留王微微弓著身,向對面身穿大食服侍、背朝著自己的徐忠恭恭敬敬施禮,道「小王陳軒見過特使,不知令君見過小王遞交的那份信箋後作何打算,是否願意與小王一道聯手裡應外合,夾擊通州呢?」
呵呵!
背對陳軒的徐忠冷笑兩聲。
他知道,光憑這一句話,就足以令那些在暗中偷聽自己與陳軒對話的王府私軍將官們,認清這位他們為之賣命的小陳留王的真正嘴臉了。
徐忠並不懂大食語,也很難模仿大食人的口音,於是故作沉默。
而徐忠的沉默,看在陳軒的眼底,卻無疑是覺得面前的這位大食特殊身份高貴,不屑於與他多費口舌。
於是,便聽這位小陳留王乾笑著道「小王知道這次的行動有些倉促,打亂了令君的部署。可眼下形勢危急,洛雲錦那個賤人對小王步步緊逼,甚至派了徐忠那個混蛋前來通州準備收走小王的兵權。」
「小王迫於無奈,將府內的私軍給騙來這裡,就是希望能夠在令君攻打通州之時,讓他們弄出動靜,以吸引徐忠一方的注意,不得不派兵前來巡查。如此,便能給你們衝破林雷所駐紮的那一萬五千守軍極大的便利。」
「屆時,待你們衝破通州的防線,小王再率領這支私軍堵住東萊和巨鹿兩郡的援軍之路,你們便可於鹽城郡以北的山道長驅直入,直奔王都而去。」
「那個時候,想必赫連大王已經成功破開了山海關,我們三支軍隊由西北南三個方向圍攻王都,縱使她洛雲錦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唯有引頸就戮一途。」
「而攻占了王都,大黎餘下的幾州便不足為慮,我們徹底占領大黎,瓜分他們的土地,便就指日可待了。」
「之後,小小南梁,在我們浩浩蕩蕩的大軍壓迫下,也唯有俯首稱臣這一條路可行!」
就在陳軒這番慷慨激昂的話音落地的剎那,背對著他的徐忠忽地「啪啪啪」連拍了三記手掌,嘖嘖贊道「不得不說,王爺你的這個計劃的確周密無間,令人聽得怦然心動。唉,說不得,連本國公差點都被你給說動了,想要投奔你們這夥人了呢!」
「你不是……你是……徐忠?」
驀然,陳軒臉色驟變,伸手指著緩緩轉過身來的徐忠,表情就如同是見鬼了一般,又驚又怕又怒,道「你……你該死的混蛋,居然假扮成大食的特使來套路本王?!」
罵完徐忠,倏地,又見他旋風一般轉過身來,兩眼死死地盯著身後的隋東來,滿臉殺機道「隋東來,枉本王一直視你為心腹,這些年府內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交由你來打理,沒想到,最後關頭,背叛本王的居然是你!」
聞言,隋東來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一番,道「王爺,並非是末將背叛了你,而是你背叛了這個國家。想當年,留王跟隨武帝征戰無數,被封為我大黎唯一一位世襲罔替的異姓王,那時他對待大黎是何等的忠心耿耿。」
「可到了你這一代,僅僅是因為朝廷收走了你一州的封地,卻依然保留你世襲罔替的王爺稱號,你竟對朝廷懷恨在心,甚至不惜私通大食出賣自己的國家,如此行徑,必定會遺臭萬年,令你的先輩蒙羞!」
陳軒怒不可遏道「住口!」
他死死盯著隋東來,忽地,似想到了什麼,目光一寒,道「不對,不可能,你明明……怎麼可能會突然對本王有如此大的惡意?」
隋東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王爺是想說,明明末將已經中了你的噬心蠱,按理說一切都應該聽從你的指揮是嗎?只可惜,讓王爺你失望了,一天之前,末將的噬心蠱已經被國公大人給解了。」
「又是你!」
陳軒瞬間扭頭,惡狠狠地瞪了徐忠一眼,氣得渾身直顫,道「那日在王都,正是因為被你給引入縣衙,導致本王被你用火炮擊傷,隨後又是因為你,招來了洛雲錦那個賤人,令本王的武神修為被廢。如今又是因為你,竟讓本王最信賴的心腹背叛了本王,徐忠,你該死!」
哪知,被陳軒如此辱罵,徐忠非但沒有絲毫怒意,反而還雲淡風輕般聳了聳肩,道「這才哪到哪,王爺這就承受不住了嗎?唉,那只怕接下來的一幕,王爺你看到後怕是要氣得爆肝而亡啊!」
伴隨他的話音落地,只見眾人對面的密林內,陸陸續續走出來了數十人。
這些都是被袁小山所假扮的隋東來給引到那裡偷聽的王府私軍將官。
此時此刻,他們看向陳軒的表情均自失望到了極點。
很顯然,方才陳軒對徐忠所描述的那番,聯合大食和北戎,先侵吞大黎、再征服南梁的宏偉藍圖,被這群人給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這一刻,縱使是對陳軒再衷心的心腹,只怕也會有了背棄他的想法了。
只因他們深知一點,他們首先是大黎人,然後才是陳留王府的一名王府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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