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冬兒住的地方,是緊鄰著院牆搭建的小房間,一張床,一張破舊書桌,一個不大的衣櫥。
沒有凳子,喬宇只好坐在床邊。
「地方有點小。」
郝冬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先在我床上躺一躺,將就一下。」
「我不困,就坐一坐。」喬宇擺了擺手。
「那我給你倒茶。」
郝冬兒扭身要出去,喬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用,你陪我說說話就行。」
郝冬兒看著喬宇的手,有點侷促地紅了臉。
那是個拉手都臉紅的時代。
「不好意思。」
喬宇收手,尷尬地搓了搓。
「沒什麼。」郝冬兒笑了笑:「沒想到你是嫂子的弟弟,好久沒見到你了。」
「出了點事。」喬宇撓了撓頭:「回來後,早晨就沒見到你。」
「我也出了點事。」郝冬兒臉色暗了暗:「以後,估計也不會去河邊晨讀了。」
「為什麼?你畢業了嗎。」
喬宇急忙問,他真的喜歡看著郝冬兒晨讀的樣子。
「我剛高一。」郝冬兒順手收拾一下書桌上的書:「不讀了,沒錢交學費。」
喬宇的心忽然揪了一下,自己讀到高中畢業,一路走來,見到過很多輟學的人,不是不聰明,也不是不想讀書,而是沒錢。
大姐就是為了妹妹弟弟,只讀完了小學。二姐也是為了喬宇,讀了個初中就回家放羊。
「其實,不讀書也沒什麼。」郝冬兒見喬宇沉默,急忙笑了笑:「我聯繫了鎮上同學,開年就去廠里上班。」
「不,你要讀書。」
喬宇一臉認真,看著眼前這個秀氣的姑娘,心中一陣衝動。
說完,喬宇走出郝冬兒的房間。
堂屋,媒人正在數著彩禮的錢,她是見證人。
郝齊健等人在一旁喝茶抽菸。
「八百,你收好。」
媒人把錢塞進一個紅色包,又抓了很多糖放進包里。
剛要遞給喬春霞,喬宇大步進來,把包按在桌上:「姐,這錢你不能要。」
堂屋內,所有人都看向喬宇,一臉驚訝。
郝齊健手一抖,茶杯差點掉落,茶水灑了很多在大腿上,他顧不得擦:「喬宇,怎麼回事,我們郝家哪裡做錯了嗎?」
不接受彩禮,就是悔婚。
「小宇,你幹嘛。」
就連喬春霞都急起來,她是真的看好郝夏的性格人品,擔心這個弟弟出么蛾子。
「冬兒,是不是你說了什麼。」
郝嬸瞪著緊跟著喬宇進門的郝冬兒,大聲問。
喬宇是到郝冬兒房間休息的,轉眼就出來,態度反轉,除了郝冬兒,郝嬸想不出其他。
「我沒,沒說什麼。」
郝冬兒有點緊張,結巴了一下,心中隱隱有點明白,但不敢確定。
「大家別緊張,不是悔婚。」喬宇感覺到讓大家誤會了,急忙解釋:「姐,這錢留著讓郝冬兒讀書,不能耽誤她前途。」
聽說不是悔婚,喬春霞鬆一口氣,旋即瞪大眼:「留著她讀書,你養豬的事情怎麼辦,這錢還要蓋豬圈的。」
彩禮喬春霞確實不在乎,但弟弟做事業賺錢是大事。
「那件事以後再說,總會有辦法的。」
喬宇擺了擺手,一臉堅決。
對郝冬兒,原本就是經常看著她晨讀,覺得很好看,很溫和,心裡很舒服。
大半年下來,連名字都沒問。
心中朦朦朧朧,覺得也就那樣,姑娘還小,也沒想太多。
但從勞改農場回來,郝冬兒忽然消失,喬宇才感覺有點失魂落魄。
今天忽然再次遇見,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占據心頭。
喬宇感覺這姑娘很重要,重要得她傷感自己就難受。
「有什麼辦法?要有早就想到了。」
喬春霞搖了搖頭,一臉固執,在她心中,弟弟第一,不然也不會早早輟學回家幹活,還心甘情願準備為弟弟換親。
郝冬兒畢竟是外人。
「喬宇,你的好意,嬸知道。」
郝嬸也鬆口氣,一臉為難:「冬兒讀書的事,確實是我們家負擔不起,就算不要彩禮,結婚總是還得準備的,交了這學期學費,將來的生活費,來年的學費還是困難。」
「你姐馬上過門了,我們總不能讓她再受苦受累。」郝嬸嘆息一聲:「這是我們全家的決定,冬兒也是同意的。」
郝嬸看了郝冬兒一眼,郝冬兒嗯了一聲,微微低頭。
身體微微僵硬,手掌輕輕搓著打補丁的衣角。
喬宇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一酸,脫口而出:「學費先交上,生活費和以後的費用,我想辦法。」
「小宇,你別衝動。」
喬春霞急忙提醒,她感覺到這個弟弟要較真。
「我沒衝動。」喬宇很堅決:「就這麼定了,郝冬兒以後的費用,包在我身上,誰也不能耽誤她讀書。」
這姑娘讀書的樣子很美,喬宇覺得,一定有出息。
「這個……」
郝嬸等人面面相覷,一陣為難,不知道如何處理。
非親非故,要供姑娘上學,讓人感覺有點奇怪,很不現實,說不定打人家主意。
但喬宇是新媳婦的弟弟,不好得罪。
最後,還是郝齊健做了決定:「這樣也行,我也覺得冬兒成績好,有前途,喬宇,只要你能供她上學,以後,冬兒就是你的了。」
「對,冬兒是你的了。」
郝嬸眼睛一亮,她也知道女兒想繼續讀書,這不就解決了嗎,又討好了新媳婦,親上加親。
女兒反正是要嫁人的,原本準備的就是換親
「我家裡有媳婦。」
喬宇感覺話風不對,似乎變成自己圖謀不軌,急忙用劉秀搪塞。
他心裡確實沒有想其他,只想郝冬兒好好讀書。
「你有媳婦?」
這次,連郝冬兒都意外地瞪大眼,一臉驚訝。
「你們別想太多。」面對眾人的疑惑,喬宇一時解釋不清,煩躁地擺了擺手:「我就是發發善心,救助一下失學兒童,不行嗎。」
.「行行行。」郝嬸見喬宇有點急,急忙連聲答應:「就按你說的辦,明天就讓冬兒復學,她班主任已經來過幾次了。」
「冬兒,你想上學嗎?」
郝嬸看著女兒,輕聲問。
「想。」
「那你記住你二叔剛才的話,你是喬宇的人了。」
「嗯。」
郝冬兒似懂非懂,瞥了一眼有點尷尬的喬宇,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十六歲,那個時代的少女,還是很懵懂,很純。
但有些東西,是天生能感覺到的。
兩個人糾纏一生的緣分,就此開始。
隨著後來時代大潮風起雲湧,小姑娘鳳舞九天。
郝冬兒也成為喬宇燦爛人生的一道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