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中村顧問
「程,上車,跟我走。」
一大早,程默剛到老閘捕房,剛把腳踏車停好,準備進大門,就碰到了從裡面出門的探長普萊德,他一招手,就讓程默上他的汽車。
「普萊德先生,什麼事兒?」程默趕緊走過去,彎腰鑽進了汽車,坐到了普萊德身邊。
普萊德沒有回答他,而是招呼他的司機一聲:「去禮查飯店。」
禮查飯店,那不是虹口日戰區嗎?
程默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
「工部局要跟日本人談判,就公共租界虹口日僑居住地區的警權的問題進行磋商,我們需要大量的懂日語的翻譯,我覺得你是個合適的人選。」普萊德解釋道。
「為什麼是我,那羅志明翻譯呢,他經驗豐富,應該比我更加勝任這個工作?」程默驚訝的問道。
「他病了,在家休養呢。」
病了,這個時候病了,怕是知道這個活兒不好干,找個藉口故意躲掉吧?不過就是個翻譯,又不用自己簽字,做主,有啥好怕的,而且這還是一次了解工部局跟日本人談判的好機會。
這可是天上掉餡兒餅了。
汽車一路駛向外白渡橋,從那邊過去就是禮查飯店。
工部局的汽車,有特別通行證的,橋北面的日軍只是看了一下車裡面的人,就直接放行了。
禮查飯店,始建於1846年,英國商人阿斯脫豪夫禮查建立,1856年遷建與現在的位置,後又重建,現在見到的應該是第三代禮查飯店。
大弧形拱窗以及愛奧尼立柱,迴廊式中庭和樓梯轉彎處彩色鑲嵌玻璃,呈現出一派絢麗奪目的色彩。
隨著淞滬會戰的爆發,居住虹口的西人僑民紛紛搬入了外白渡橋對面的公共租界內。
虹口是交戰區,禮查飯店生意一落千丈,英國人難以為繼,加上日人對這座飯店也有覬覦之心。
於是禮查飯店的經營權就這樣落入日人手中,現在的飯店總經理叫森村孝。
與程默的日本名字就差一個字,也算是一種緣分。
只不過,他不認識森村孝,森村孝也不認識他。
今天談判雙方代表分別是日本駐滬憲兵司令部以及總領事館的代表,和工部局董事會以及警務處的代表。
今天的談判是不算是秘密,但並不對外公開。
工部局這邊是副總董愷自威擔任首席,日籍董事岡本,然後政治股股長勞勃生以及探長普萊德,然後有隨員數名,翻譯的話,加上程默的話,一共三個。
都是男性,沒有見到一個女性。
普萊德介紹了一下程默,他是新人,第一次參加這麼高級別的談判,其他人除了勞勃生之外,都沒見過程默。
這樣的場面,程默除了說話的時候,英語用的有些生澀,但是一點兒不怯場,這令愷自威對他的印象很好,甚至沖他點了一下頭。
因為需要同步翻譯,所以,除了日籍董事岡本之外,其餘三個人都要配一個翻譯,談判的時候,位置就在身後。
程默是普萊德帶過來的,理所當然的就跟著普萊德了。
雖然還搞不清楚自己為啥被選中,但盡然來都來了,那就盡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日方的代表比工部局的要晚到場,拖拖拉拉的,有點兒不像是標榜準時守信的日本人。
日方的代表有駐滬憲兵司令部西村少佐,這個人程默知道,後來的偽大道市政府的顧問,然後日本駐滬領事館情報部長河相達夫,然後副領事岩井英一,以及日本領事館的一些工作人員。
在眾多的日方代表中,程默關注到一個人,跟他一樣同樣是翻譯,叫余大維,這個人可是上海灘鼎鼎有名的聞人,辦過報紙,喜歡跟人索稿子,但是個摳門到極致的傢伙,誰也沒想到他居然出現在這裡,還給日本人充當翻譯。
當然,給日本人當翻譯的不一定就是漢奸,所以,現在也不能一概而論,如果照此定義的話,一棍子打死的人可多了。
談判在一個封閉的餐廳內進行的。
為保證談判涉及的內容不被泄密,門口都安排了日本憲兵以及巡捕,安保措施相當的森嚴。
一開始氣氛就不那麼友好。
日方要求將蘇州河以北區域的租界治權交給日方,簡單來說,就是交給日方的警察來管,包括稅收、教育、基礎工程等等方面,尤其是司法審判權。
這明顯就是獅子大開口了,工部局要是同意了,他們如何向背後的國內交代?
何況這裡面有多國的利益,包括英國、美國、比利時以及德國和義大利等國。
這些國家要麼跟日本有大宗貿易往來,而且日本還是最大的進口國,要麼跟基本是同盟。
這等於把公共租界割讓一部分給日本,這成了租界中的租界了,這絕對是不能夠接受的。
雙方爭吵十分激烈,短短一個小時的談判,拍桌子的次數不下七八次,顯然在圍繞公共租界治權的歸屬方面,雙方根本達不成一致的意見。
工部局這邊,最多可以答應將虹口地區交給日方管轄,可以使用日籍巡捕,但名義上還屬於工部局治下。
而其他地區的所有權力都要歸還給工部局,尤其是楊樹浦地區,那邊有工部局最大的監獄,提籃橋監獄。
這一輪談判其實是在摸雙方的底線,沒看到雙方能決定的大佬都沒有親自出場。
所以,今天來就是吵架的。
帶翻譯的目的,就是想讓對方清楚明白自己的態度,難怪羅志明不願意來,這跟日本人對罵的活可不好干。
午餐是在禮查飯店吃的,日本人在禮節方面做的還不錯,這個倒是沒讓人挑出毛病來。
甚至剛才還在談判桌上吵得面紅耳赤,到了吃飯的時候,居然還能談笑風生的在一起乾杯。
說實話,作為一個中國人,一邊是歐美列強,一邊是日寇,兩方人都是在中國的國土上,爭搶的中國的土地和主權,這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兒。
有朝一日,他想把這些人統統都扔進大海餵鯊魚。
「先生,剛才在談判桌上,聽到你的日語說的很好,是日本人嗎?」一個穿西裝,打著領結的日本人端著酒杯,來到程默面前,十分有風度的招呼一聲。
「閣下是?」程默沒有回答,反問一聲,這就是社交技巧了,變被動為主動。
「鄙人中村功,滿鐵駐上海辦事處的一名小小雇員。」
「原來是中村先生,失敬了。」程默心中大跳,中村功,日共黨員,同屬「拉姆扎」小組,難不成這就是自己在上海要等的那位接頭人?
細想一下,還真是有可能。
「可以喝一杯嗎?」中村功從侍者手中取過一杯香檳,遞給程默道。
「當然。」程默微微一點頭,伸手接過,雖然他沒見過中村功,但這個名字太熟悉了。
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那自己就算是找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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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