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最大的敵人是什麼?
李世民沉默下來,他放下手中的碗,開始思考起來。他是一個很善于思考、反省自身的人。
尤其是剛才尹煊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不少東西。
「是無知?」李世民給出了一個答案。 ★✷
尹煊點點頭:「沒錯,但如果說的更確切一些,是無知還失去了敬畏之心。」
「目空一切、把所有東西不放在眼裡,這叫失去敬畏。」
「一味的把自己不了解的東西,當做神靈去膜拜,這也叫失去敬畏。」
李世民向後仰了仰腦袋,用一種更好的角度看著尹煊。
前一種他懂,可後一種,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去解釋「敬畏」這個詞。
尹煊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世民:「所以,任何東西都可以是被人了解,繼而掌握的。」
「不了解、不想去了解,都是因為自己的無知罷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尹煊沒繼續說下去,他雖然帶著點小心思,可這句話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他也沒指望過,自己這句話能夠達成什麼。
李世民也沒追問下去,他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能坐得起馬車、家裡有一些婢僕、有一些家底的普通人罷了。這些東西不是他該追問下去的。
而且他也清楚,自己就算問下去,得到的答案多半也是自己聽不懂的。就像是剛才自己看李麗質解的那道雞兔同籠的題目一樣。
不過他很期待,尹煊究竟會怎麼去解決這件事。
聽那兩位不良人的話,似乎尹煊在這一方面很有能力的樣子,這讓李世民心裡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期待。
他對這件事很關注。
雖然他的身份註定了他並不能夠每天都過來一趟,可他女兒很閒,他向李麗質許諾,打今天開始,以後可以天天都來同福食肆。
周小三和何姓男子,在出了同福食肆之後,兵分兩路。
何姓男子去了快活林。
作為懷貞坊最大的食肆,快活林的生意要比同福食肆好了不少,來來往往的客人絡繹不絕,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何姓男子走了進去,在門口掃視一圈,店裡客人也不少,夥計正忙前忙後地伺候。
他走進來也沒發出什麼聲音,夥計正忙著也沒注意到他。
就這麼在門口站了好一會,何姓男子並沒有發現任何一名看起來像是掌柜的人,他這才向前幾步,一抓拽住夥計。
夥計被嚇了一跳,臉上有一些怨氣,可當目光落在何姓男子腰間的佩刀上時,他臉上怨氣就瞬間消失,轉而堆滿了諂媚的笑。
「這位差爺,您是過來用餐的?真是好眼光,本店可是懷貞坊最好的食肆......」夥計口若懸河,飛快地介紹了起來。
他這種行當,那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平頭百姓不敢說見一個能記一個,可像是這種有標識性的人,若是見過一次,他敢擔保自己絕不會忘。
這個不良......是自己之前沒見過的。
「你家掌柜在哪?」何姓男子搖了搖頭,打斷夥計的話,直接了當地開口。
夥計心裡咯噔一下:「掌柜在後院,不知差爺您這是......」
何姓男子撒開手,往裡一揮:「把你們掌柜喚出來,某有個案子需要調查。」
案子......
夥計心裡又咯噔一下,他連連點頭,忙小跑到後院,把掌柜給喊了出來。
快活林掌柜這段時間過的很不如意。
宅子被迫送給了尹煊,新宅子置辦下來,不僅費錢,而且也費時間,他又沒個周小三替他忙前忙後,買院子的事只能靠牙人。
在新院子買到手之前,他就只能住在食肆里。
「差爺,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快活林掌柜從後院出來,見到何姓男子後,恭恭敬敬地作揖,問候起來。
一邊說著,他向里招了招手:「差爺您要不要在我這吃一些,我這手藝在整個懷貞坊可是最好的。」
何姓男子嗤笑一聲,打斷他的話。
手藝最好?
把同福食肆放在什麼地位上了?
他來這裡也有一會,看那灰撲撲醬色的菜,以及並不怎麼濃郁的香氣,就知道這裡菜式的水平,也敢和同福食肆比?
「莫要寒暄,某過來是有一些事要問你。」何姓男子顯得很不近人情。
掌柜心裡也同樣咯噔一下。
面前的這位差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讓他心裡生出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不過面上,他還是微微笑,點頭應了下來。
何姓男子眯起眼,輕聲開口問道:「不知掌柜可認識銅娃這個人?」
銅娃!
這兩個字眼讓掌柜心臟砰砰的猛烈跳動起來,他做夢都沒想到,竟然能從這個不良人的嘴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他沉默了有一會,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是認識他的,同他多少有一些交情。」
何姓男子挑了挑眉。
承認和銅娃他們認識,是當下掌柜最優的回答。
如果他敢說自己和銅娃不認識,何姓男子就會搬出尹煊,直接將他緝拿下來——明明認識,此刻卻說不認識,莫不是做賊心虛?
「和他有什麼交情?」何姓男子又問道。
掌柜這次倒是很利索地回答下去:「小人和同福食肆有一些衝突,曾差過那幾個渾人去找同福食肆的麻煩,不過小人和同福食肆的店家已經和解,莫不是同福食肆的人報官?」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何姓男子的神情。
何姓男子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和同福食肆無關,是銅娃他們死了。」
掌柜故作驚訝:「像是他們那樣的渾人,也有苦主?」
何姓男子沒回答他的話,只是微微一笑,沒解答他的疑惑,而是繼續追問了下去:「你曾僱傭了那些渾人?」
「何時僱傭?」
「你與他等人發生了什麼事,都逐一道來。」
掌柜仔細的把這些天發生的事詳細說了出來,說到銅娃最後問他要一貫工傷費用之前,不由得卡頓了一下,瞥了一眼旁邊膽顫心驚的夥計,還是吐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