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一段新婚燕爾的時期，就是自己能夠好好休息、不用每天晚上，再耗盡心思思考，該怎麼去應付尹煊、應付武珝。
按理來說，長孫無忌的認知是正確的。
他的確是應該得到一陣足以喘息的時間。
但…
武珝並不按常理出牌，她不覺得新婚之後的日子，和結婚之前有什麼區別——也不能這麼說，她覺得自己對鳳巢的人發號施令，更加的理直氣壯了一些。
新婚之後的第三天。
武珝就又出現在了鳳巢里。
她其實本想第一天就來繼續工作的，可實在是有心無力，她總算明白了李麗質嘴裡的那個「折騰」是什麼意思了。
硬是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適應下來，有了些力氣。
新婚之後，當然要有些新氣象。
蒸汽公車已經能夠投入使用，武珝大手一揮，就決定把這個當成禮物，送給整個長安百姓。
長孫無忌沒舒服幾天好日子，就陡然發現，新一期的雜誌又出來了——頭一篇文章，就是武珝親手所著。
文章一開頭寫得很淺顯，甚至只是拋出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在有了火車之後，不嘗試一下用蒸汽驅動馬車呢？」
這個問題問得就很沒水準。
整個大唐，除了鳳巢之外，還有誰能造得出蒸汽機的？
朝廷可以，但…朝廷有限的力量都拿去造船了，哪還有時間去研究這些東西。
所以這篇文章的基調也註定了，就是一篇自問自答。
長孫無忌看得都快心肌梗塞起來。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尹煊要弄一個公車的許可證了，他以為那是武珝慌了，故意虛張聲勢。
可現在看來，武珝分明是在為今天做準備。
他心裡有些窘迫，甚至都能想到，武珝和尹煊私底下究竟是怎麼笑話自己的了。
但…
看完這篇文章，他內心裡多少存著一些僥倖——萬一大唐的百姓不同尋常，不愛坐什麼新鮮的蒸汽公車，反而偏愛牛車呢？
他的僥倖沒能成真。
沒到三天，整個長安城就儘是討論蒸汽公車的聲音了。
等到蒸汽公車正式上線運營的那一天。
車站前就停滿了人。
武珝做事不得不說…扎心是一把好手。或者說…長孫無忌除了還沒太過於把資本遊戲玩明白外，其他方面都是做得極好的。
公車的路線，他規劃得妥當。
武珝也沒糾正，被長孫無忌培養出來的，長安城百姓們養成的習慣，繼續沿用了長孫無忌的路線規劃，還煞有介事的，在長孫無忌車行旁的車站牌，重新立了一塊屬於自家公車車行的站牌。
把長孫無忌看得咬牙切齒。
偏偏他沒還沒什麼辦法。
也有人覺得此舉不當，開口詢問了一聲，這麼雀占鳩巢會不會有些不太妥當。
同福學社的學子，一拂袖，輕聲說道：「什麼叫雀占鳩巢，分明就是英雄所見略同。」
「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路線規劃嗎？」
英雄所見略同，這六個字極有分量。
那些人不好說長孫無忌不是英雄，也不好說武珝不是英雄——畢竟武珝身後還站著那位正陽公。
長孫無忌所期盼的，長安百姓偏愛牛車、不愛蒸汽公車的事，並未發生。
蒸汽公車第一次試運營，就擠滿了人。
這可比牛車能塞得人要多得多，人挨人、人擠人、人滿為患。
蒸汽車嘎吱、嘎吱地啟動，砰砰得冒出一陣黑煙，聽起來一幅要散架了的模樣，可行駛起來還是極其穩固。
速度也比牛車要快上一些。
主要是便宜。
投幣一文，整個路線隨便坐，不像牛車那樣，隨著路程的增長，還需要增加費用。
長孫無忌看得牙直痒痒。
他鋪展了這麼長時間的公車生意，就被這麼輕而易舉地給奪走了，但他沒什麼辦法——這已經和生意無關了。
這屬於時代的碾壓。
當他還需要使用牲畜的時候，別人已經不需要牲畜了，除非他也能做到，否則他就只能自認這個苦頭。
但…
想要做到這件事，可沒那麼容易。
蒸汽機的原理，就在雜誌上刊印著，可真正能把這東西給弄出來的，又有幾個？大多數都還被鳳巢給招攬了去，剩下的，就全在朝廷的手裡。
這批人和普通匠人還不同，要是普通匠人，長孫無忌還有偷偷把他們給拿走利用的機會，但這批匠人，都是李世民眼中的瑰寶，他調遣不動。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只能默默回到自己家中，和李泰似的，直接縮在自己書房裡，不再有什麼動靜。
好事連雙。
在蒸汽公車正式投入使用的時候，朝廷也終於討論好了對尹露露接下來的安排。
戶部度支司郎中，從五品的官職，並一個正五品的中散大夫的散官職位。
度支郎中，這個官職的品級不高、看起來也籍籍無名，實際上…他的地位，並不比一些四品的官員低。
所謂度支，掌管得便是朝廷一年的開銷，兵部有什麼打算、工部要錢有什麼用途，都要過尹露露之手。
得先尹露露准了，批覆尚書，尚書再准，這開支度用才能被正式批准，可要是連尹露露這一關都過不了，那就更不要說接下來的事。
這也算是知人善用。
尹露露本就把東市管理得風生水起，再加上她是正陽公的妹妹，天然的，朝廷上的人對尹露露掌管經濟大權，就有一種深厚的信任。
尹露露也沒辜負他們的信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隨便查了一下戶部的帳本，就揪出來將近十位害蟲，把李世民氣得雙頰通紅。
雖然這幾隻害蟲貪得不多，最多的不過三千多貫，最少的那位甚至只有十貫。
但…
這才只是捉住的，誰知道沒捉住的有多少？
刑部和大理寺，頭一次因為戶部忙碌了起來。
尤其是大理寺。
刑部現在主要負責大唐錢莊的案子，大理寺恍若找回了自己大權在握時期的模樣，對尹露露極其配合。
奔前跑後、不辭辛苦。
就希望能夠在尹露露的帶領下，找回大理寺的昔日榮光。
尹露露也很興奮。
這讓她回想起了，自己幼時炸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