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如何能不感動?
他本以為自己大勢已去,以為自己…要麼就如自己陰謀論設想的那般、要麼就是做一輩子的閒散王爺。
結果…
到這個時候,舅舅沒有拋下自己,本以為會牆頭草一般的韋家也沒拋棄自己。 ★❋❅
原來這些人都是這麼堅定地支持著自己的嗎?
這讓他有了種,當年劉備聽到關羽在魏國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但還是義無反顧地過五關、斬六將要回到自己身邊的感覺。
感動歸感動。
李世民並不會因為這一齣戲碼,就把皇位交給李泰。
他嘆了口氣:「父皇要是也能這麼想就好了。」
「殿下如今是作何打算?」韋家人笑著開口詢問了一聲。
李泰一頓,這話問到他心坎上去了,但怎麼作答…是一個巨大的難題,他為難了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這…和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吧。」
「此前,我和舅舅,是想要走商賈的路子。」
「舅舅和我分析過,這未來…是商賈的未來,手中握有的銅錢多少,就決定了未來的話語權能有多大。」
「所以…我想要辦錢莊,舅舅想要辦生意,便是這麼個道理。」
韋家人眼前一亮。
這就不難看出聰明人和頂尖聰明人之間的差別了——聰明人往往能夠在時代浪潮中翻雲覆雨,從中謀取最大的利益。
而頂尖聰明人,他們能窺視到那未來的時代浪潮是什麼樣,能夠先一步做好準備。
韋家是聰明人,所以他們能夠在大唐建立之後,依舊還能維繫著大士族的牌面,而長孫無忌是頂尖聰明人。
所以他才能在大唐之後,力壓那些老牌士族,成為大唐權勢最大的家族。
他聽到李泰的這番話,透過長孫無忌的雙眼,隱約見到了那未來的一道時代浪潮,心中有了明悟。
李泰沒察覺到這一絲的神色變化,他苦笑一聲:「可結果你也見著了。」
「舅舅的公車被鳳巢打壓。」
「我弄了一個錢莊,還不用鳳巢出手,便弄得一塌糊塗,只是稍微動了一下嘴皮,我便連翻身機會都沒。」
「商賈這條路,只靠那些小生意死死撐著,舅舅說了,還是有做大的機會,但機會有多大……那就不見得了。」
李泰覺得,自己好似那背了各經要義、信心滿滿過來參加科舉的讀書人。
以為成竹在胸,隨便寫寫,就算中不了狀元,也能金榜題名。
但…
事實就是,拿到卷子後,這題是什麼意思、那題又是什麼東西——
李泰覺得這就是自己真實寫照,他翻看了雜誌大大小小數篇關於商賈的文章,覺得自己可以,但是這一年來的各種打擊,讓他認清了自己。
商賈這東西就和算數差不多,不行就是不行。
做不來就是做不來。
正陽公和他們這些人的最大的差距,並非是積攢下來的那些原始資本——而是思維上的差距。
他們做生意的思想、套路,比正陽公差了數個時代。
韋家人抿了抿嘴。
每一件事單獨拿出來看,倒還沒什麼,可合在一起,就未免太過於悽慘了一些。
「我現在是沒什麼好法子了。」沉默著,李泰打破了這片寂靜,他走到韋家人身邊,握住了他的手,「還請先生助我。」
韋家人臉色有些沉重:「還請殿下容臣細想一番。」
他不認為自己比長孫無忌或者李泰要更聰明,現在這兩個極聰明的人都失敗了,他自己去想一個法子就能比他們高明了?
苦思冥想。
韋家人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殿下,臣…倒是有一個主意。」
「快說。」李泰握緊了他的手。
韋家人搖搖頭:「只是…此舉或有些風險。」
風險。
這兩個字,讓李泰如驚弓之鳥般地撒開了韋家人的手,等退了兩步後,才恍然覺得,韋家人應不是勸自己繼續去做生意的。
那這個風險……
李泰臉色驚疑不定:「你是說要對為善下手?」
韋家人一咬牙,點頭應了下來:「是。」
李泰面色反倒是緩和了不少,他更加確信,韋家人對自己是百分百的支持了——若不是真的死心塌地了,又怎麼可能會當著自己的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畢竟…這是老李家的傳統了。
李泰沒一點驚訝,他沉思著點了點頭:「方法倒是好方法,只是…為善深入淺出,很難動手。」
韋家人如此坦誠,他自然也坦誠相見,一點都不忌諱,自己的確有這樣的心思。
他想過,但這東西不好做。
李世民在接連因為各種奇怪的原因,折損了那麼多兒子之後,他對李治的安全保護又上了一層樓。
想要刺殺李治的風險,幾乎和刺殺正陽公的風險差不多。
「臣…有些許把握。」韋家人深吸口氣,咬咬牙,道了一聲。
李泰一挑眉,訝然地看向韋家人。
連這種事,他們都願意招攬下來嗎?
「如此,便委屈你了。」李泰又走了回來,握緊韋家人的手,眼裡淚花閃爍。
韋家人搖搖頭:「一切為了殿下。」
他們兩個接著又商議好一些細節,韋家人便匆匆回去了。
等到第二天。
晉王府上,一封韋家人的拜帖投遞過去。
李治朝會結束後歸來,看著拜帖有些疑惑——他的站隊擺在那,出身同福學社,和這些士族天然就站在對立面上。
這些人竟然會想著拜訪自己?
不過…見一面並非什麼壞事,自己以後繼位登基,少不了要和這些人打交道。
回執傳去。
隔天韋家人便在李治門前候著,是一位年輕人,年歲不大,只二十多近三十的樣子,和李治是同一屆科舉入仕的學子,也是秀才科上有名的人。
只是…他沒李治和尹露露那樣的後台,現在還在翰林院待著。
李治對他有些印象,和煦地打了個招呼:「韋兄,此來有何貴幹?」
「殿下!」韋家年輕人臉色異常嚴肅,也不寒暄,開門見山,「我聽聞我韋家中,有人想要謀害殿下!」
一開口,便石破天驚,說出來一個了不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