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進入後半程，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每天不是上課，就是吃飯、自習，教室後面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不停地提醒著同學們，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也不曉得是不是學校故意買的這種掛鍾，嘀嗒聲那叫一個響，好像生怕同學們不知道時間在溜走。
這節本來是英語課，陳曦課間就把英語考試捲髮下來了，英語老師這節課要搞試卷答疑。
汪洋正盯著卷子上的分數發愣。同桌孫政一把搶過汪洋的卷子，「我靠，厲害呀兄弟，138，你這英語牛得很，嘖嘖……」
汪洋隨手把卷子搶回來，對孫政說道：「你考多少？」
「你管我？反正沒你多。」孫政趕緊把試卷壓在胳膊底下。
「給我拿來吧你……」汪洋說著，一隻手去推孫政的胳膊，一隻手去抓試卷……
正當兩人鬧得歡的時候，體育老師李群走進教室：「這節課上體育，你們英語老師感冒了。」
「哦耶！」
剛說完，教室里就響起歡呼聲，大家呼啦啦地向外跑。對於高中生來說，體育課就是壓抑的備考生活中的調味劑，是唯一能放鬆的時刻。
「這節課我們體測，五十米短跑，測完你們自由活動，器材都搬過來了吧？」體育老師李群說著把頭轉向體育委員劉星。這些所謂的器材其實就是籃球、足球、羽毛球、毽子、跳繩等等供同學們玩的東西，體育課說白了就是玩。
「搬過來了，老師，就在後面。」劉星一邊說著一邊向後指了指。
「那好，咱們抓緊開始，留出時間讓你們自己玩。」體育老師拿出花名冊說道，「按學號順序，兩人一組，用比賽的形式。劉星，你過來計時……」
體育老師話還沒說完，大家就已經排好隊了。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唯獨汪洋臉上有點不自在，站在旁邊的孫政用胳膊肘捅了捅汪洋：「咋啦兄弟，體育課都不想上，還沒睡醒是吧？」
汪洋瞪了劉星一眼：「滾，你看我像是沒睡醒的樣子？」汪洋雖說不是真的動怒，可這幾天對「睡覺」這個詞特別反感，說完眼神不自覺地看向自己的鞋子。
那是一雙破舊不堪的鞋子，儘管被刷得乾乾淨淨，卻依舊難掩歲月的侵蝕，顯然已歷經長久的穿著。
右腳那隻看似稍顯完整，可外皮已然破爛不堪，原本平滑的表面如今粗糙得如同砂紙。而左腳那隻，外側看起來與右腳那隻相差無幾，然而內側有一處鞋幫與鞋底之間已然斷裂，猶如一張猙獰著的口。
汪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左腳的鞋子上，他拼命地把兩隻腳緊挨在一起，唯恐別人會看到那隻破爛鞋子。
在體育老師的口令聲中，一組一組的同學很快地完成了測試，很快便輪到汪洋了。
和汪洋同時測試的是班裡一個比較胖的同學，也是汪洋的舍友之一，叫張鵬，平時看起來總是笨笨的，想來汪洋肯定穩贏了。
「預備……」體育老師喊道。
汪洋半蹲下身子，做起跑動作，而此時汪洋的注意力依舊在那隻破了的鞋子上，盡力用手臂擋住那個口子，生怕被同學看到。
「跑！」體育老師一聲令下，汪洋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起跑，而此時張鵬早已沖了出去。
因為鞋子的原因，汪洋不敢全力衝刺，五十米的距離轉瞬即逝，汪洋沒有跑過張鵬，以汪洋的身體素質，50 米能輕輕鬆鬆跑進 6 秒。
「什麼情況，7 秒 36？我都跑了 7 秒 10，你這麼菜了？」劉星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汪洋，之前他曾經在晚自習休息的時候無聊跟汪洋比過 100 米，根本不是汪洋的對手。區區五十米竟然沒跑過一個胖子？
「哎，失誤了，沒發揮好。」汪洋假裝一臉沮喪的樣子，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慶幸沒人看到他的破鞋。
「解散！自由活動，注意安全……」體育老師的話還未說完，同學們便已一鬨而散，沖向裝器具的箱子旁拿東西了。體育老師脾氣甚好，大家都很喜愛他，所以也就不太在意他的命令了。
劉星早就憑藉職務之便，把一副羽毛球拍擱在一旁，每次體育課，汪洋都是和他打羽毛球，孫政喜歡踢足球，不和他們一起玩。對於汪洋來說，這是除了玩遊戲以外最為輕鬆的時刻。
操場上同學們三五成群，都各自與自己玩得好的待在一起，要麼丟沙包，要麼跳繩，陳曦和王語彤通常是窩在操場的角落踢毽子，兩人的水平頗高，任由毽子隨意飛舞，總能恰到好處地接住，再踢給對方。
當陳曦拿著毽子拉著王語彤，準備去老地方的時候，王語彤卻拉住了陳曦。
「咱們去那邊吧。」王語彤指了指汪洋和劉星打羽毛球的地方。
「去那邊幹嘛，那邊陰涼地太小了，好曬的。」陳曦看了眼頭頂的大太陽，撇撇嘴。
「今天就去那嘛。」王語彤搖了搖陳曦的手撒嬌。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那邊。」陳曦估計她是想靠近汪洋，臉上已經掛上了不懷好意的笑。
當對一個人有了一點，哪怕是一點點好奇之後，就總會不由自主地想接近這個人，即便是王語彤這樣優秀且眼高於頂的女生，也難以控制自己那份心思。她長這麼大，從未對任何男生產生過好奇，而此時她卻十分想知道汪洋到底是不是那天晚上那個人。
「好吧，那我告訴你，你不准告訴我爸媽。」王語彤小聲說道。
「什麼秘密呀，還不能跟你家人說。」陳曦眼睛瞪得大大的，愈加好奇了。
「你發誓。」王語彤表情變得格外嚴肅起來。
「幹嘛呀，搞得這麼鄭重？」陳曦滿臉的困惑。
「你發不發嘛？」王語彤撇嘴，一副你不發誓我就不說的架勢。
「好嘛好嘛，我發誓。」陳曦趕忙舉起手。
「你還記得我那天晚上回家，半途又回來了嗎？」王語彤頓了頓，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似乎陷入了一段可怕的回憶，「其實我不是沒打到車，而是遇到了兩個壞人，他們已經把我按在地上了，我當時真的都絕望了。」
此時王語彤的臉色已經變得更加蒼白，可想而知那天晚上的經歷是多麼可怕。
「什麼！竟然遇到壞人了？報警了沒，這可是天大的事，你怎麼能不跟家裡人說。」陳曦的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她的眼神里滿是濃濃的關切與焦急，王語彤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若真出了什麼事，她真不敢想像自己會怎樣的崩潰。
「我這不沒事嘛，你聽我說完。」王語彤白了她一眼，繼續幽幽地說道，「後來，我突然看到一個人影，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麼？就像是在黑暗谷底捕捉到了一絲閃爍的螢火。」
陳曦的手心已經出汗了，不過依然強忍著沒打擾她，發生這樣的事，想想就後怕。
「我拼盡最後的力氣沖他喊了一聲救命，然後他就轉頭看向我，眼睛裡先是疑惑，緊接著就對那兩個壞蛋淡淡說了句，『放開她，這事我當沒看見。』」說到這裡，王語彤的臉帶上了興奮的紅，「現在想想他那時真是無敵帥，那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把那兩人放在眼裡。」
「後來呢？」聽到這裡，陳曦終於鬆了口氣。
「後來他就跟那兩人打起來了，他一個打兩個，半點沒落下風。」女孩眼睛裡冒著小星星，語氣裡帶著一絲驕傲，好像打架的是她似的。
「然後他就像江湖大俠一樣，把那兩個壞蛋打得屁滾尿流是吧？」看著王語彤興奮的樣子，陳曦撇撇嘴，很是不屑地說道。
「額……沒有。」王語彤面露尷尬之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他被打倒了好多次，可每次又都站了起來……最後那兩個壞蛋就開始求饒了。」
「是挺帥的，不過你也不至於這麼花痴吧？」陳曦認同地點頭，只是看著王語彤滿眼冒星星的樣子很是不屑。
「我覺得他是個能讓我心動的男生。」王語彤沒理會陳曦的眼神，自顧自地說道。
「那他打架的時候你不報警？還有這麼重要的人你不記得他長什麼樣？」
「我當時慌了嘛，都忘了自己還帶著手機，他唯一跟我說的話就是讓我跑，還是背對著我說的……」王語彤也暗罵自己笨蛋，不過當時的場景一般女生怕是都難以保持理智。
「這事還是得跟家裡說一下，讓他們跟學校反應，如果學校邊上有這些人，太危險了。」陳曦低頭思考片刻，嚴肅地說道。
「剛才說什麼來著，不是說了不准跟外人提起這個事情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兩個人是喝酒了，起了惡念，不是十惡不赦之徒，而且最後兩人都認錯了。」王語彤生怕陳曦真的跟家裡人說，那家裡以後就不可能再讓她住校了，她不想搞特殊，而且來來回回的還要早起，很是麻煩。
「那你跟我保證以後有什麼事一定第一時間跟我說，我去救你。」陳曦無比認真地對王語彤說，那緊張的神情仿佛此事剛剛發生。
「知道啦，以後肯定跟你說。」王語彤搖了搖陳曦的手保證道。
「太嚇人了，以後回家讓司機來接，不准再自己打車。」
「知道啦知道啦，煩不煩啊你，怎麼變得和我媽一樣。」王語彤有些無奈。
「這就不耐煩了，出事的時候怎麼沒不耐煩呀，我說是最近你為什麼對汪洋這麼上心，英雄救美啊，這電視劇里才會發生的橋段，竟然發生在你身上，是不是後來美女嫁給英雄了。」陳曦忍不住揶揄道。
她總算明白了王語彤最近的反常舉動，誰遇到這種事情，肯定都會對這個人有好感，何況是眼前這個千面冰山。
「討厭！」王語彤輕輕打了陳曦一下。
「可是你怎麼確定那人就是汪洋呢？」陳曦再次疑惑地問道，明明說沒看見正臉，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汪洋？不過那天早上汪洋的確是鼻青臉腫的，傷得還挺厲害。
「女人的直覺。」
「……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