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母的話差點讓他原地裂開。
汪洋開始懷疑自己母親是不是生病把腦子生壞了，人家是你什麼人，還來……
「……」汪洋翻翻白眼，他直接無視了汪母的話，「媽，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現在很好，虧著人家彤彤，我這不是盼著她來，給她做點吃的，也好還一點人家的情……唉。」汪母關上雞舍，嘆了口氣，「借了人家那麼多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
汪洋瞬間理解了母親的心思，「你就別操心這些了，彤彤說了，那些錢等我大學畢業再還，她家是咱濱海市數一數二的富豪，不缺錢的。」
汪洋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心裡卻在微微嘆息，大學畢業之後，還能再見到她嗎……而且，他是只欠她幾萬塊錢麼……
「人家有錢是人家的事，咱欠了人家的就得還。」汪母放下手中的盆，認真的看著汪洋。
雖然家裡一直很窮，但汪母這一輩子卻從未虧欠過任何人。
「知道了媽，我又沒說不還，等我大學畢業掙錢了，立馬還給她好不好……」汪洋扔下書包，很是不耐煩，見汪母身體似乎已經恢復的跟沒生病前差不多了，在父母面前的脾氣開始往外冒。
「那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心裡有數就行，跟人家好好相處，人家對咱這麼好，咱得知道感激，有空讓人家來家裡吃個飯，我養的小雞已經能吃了……對了，還有妍妍，我出院的時候怎麼沒看到她……」和其他母親一樣，兒子從外面一回來，就有沒完沒了的話想說。
「哎呀媽，你煩不煩……你能不能讓我清靜一會，我在學校已經很煩了，回家你嘴巴還是長在我身上，我餓了，我爸呢？」汪洋本來的好心情，被汪母的話破壞的一乾二淨。
現在想想，不知什麼時候，他似乎和林妍之間已經有了一層無形的隔膜，而王語彤更是讓他壓抑。
如果已經知道結局註定，如果知道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有誰還會為此堅持……
汪洋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從書包里抽出一本剛買的英語課外讀物，胡亂翻著。
「你爸去刨地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見汪洋一回到家就拿出書，汪母臉上掛上了欣慰的笑容。
「隨便做點就行，我又不挑食……」汪洋挑挑眉毛，不耐煩地說道。
「我們昨天剛收了地瓜，給你熬個地瓜吃吧。」汪母說著就開始翻袋子。
汪洋盯著眼前的書，沒有回答，思緒早已不知飄飛到何處。
——
山海紫園。
王語彤和陳曦漫步在小區的公園裡。如今樹葉都已飄落，大地仿佛陷入沉眠，公園裡只有寥寥無幾的綠色。
陳曦挽著王語彤的胳膊，後者神情有些恍惚，整個人似乎都在出神。
「咋啦，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呢。」陳曦側頭，對著王語彤調皮的眨眨眼睛，「你現在不應該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候麼，天天考第一，汪洋還各種寵著你。」
王語彤轉頭，微微嘆息。
「到底咋了嘛。」陳曦停住腳步，搖搖她的手。
「昨晚汪洋跟我談了……」王語彤眼神帶著些許的迷茫，似乎還在回想昨晚的對話。
「談什麼了？」陳曦頓時好奇起來。
「他不想和我一起出國，說要走自己的路……」王語彤聲音帶著失落。
陳曦神色一凜，立馬意識到，這怕是汪洋在為高考離開做鋪墊。
真是個傻逼，為什麼要這麼早說出來，難道他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不就是個985麼，陳曦心裡不由暗罵。
「正常呀。」陳曦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和你一起出國，男人嘛，總是有點自尊的，他需要時間讓自己變優秀，這樣才能配得上你不是。」
「那要不我考的差一點，和他去一個學校？」王語彤轉身在身旁的公園椅坐下。
「最好不要。」陳曦緊跟著坐下，語氣嚴肅的搖搖頭，「汪洋媽媽生病的時候，他甚至都不願告訴我們，這足以說明他也是個很要強的人。」
「那沒別的辦法了嗎？」王語彤苦著小臉，無奈的看向陳曦。
「你尊重他就好了，你看他現在的進步速度，說明他的智商不在你我之下，我們只要好好幫他，再給他足夠的時間，相信考個985是沒什麼問題，也許有你在，他大學能拿到交換生的名額，到時你倆不就又在一起了麼。」
作為一個旁觀者，陳曦看的要比王語彤清楚地多，而因為和汪洋的關係，她似乎也比她更懂汪洋的做法。
「你說的好像挺有道理哈。」此時王語彤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之所以苦惱，也是因為內心在掙扎，不說從小到大爺爺對她寄予的厚望，就憑她是王家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就不可能完全避開自己的責任。
「廢話，我什麼時候說的話沒有道理了。」陳曦揚起頭，一臉得意相。
她已經看出王語彤似乎接受了她的建議，只是這樣可能會苦了汪洋吧，陳曦心底默默嘆息。
「等高考畢業，我就給汪洋買個手機，省得天天找不到他的人，然後讓他二十四小時開機……」此刻，王語彤臉上帶著飛揚的神采，開始幻想高考畢業之後的日子，以及對汪洋的各種要求。
「……」陳曦很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不過並沒有出言打擾閨蜜的好心情，也沒有告訴她王建業對汪洋的要求。
她覺得只要汪洋好好努力，考上985，那麼兩人依然可以快樂的在一起，這不就是很好的結果麼。
「你說下學期咱要不要回家上晚自習？到時候讓汪洋一起來，這樣有私教在，他的成績提高還能快一些。」下一刻，王語彤已經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幫助汪洋提升成績上。
只要汪洋能考一所很好的大學，甚至考上清北，那麼他倆人的未來就會越來越一致，這樣也能消除家裡的阻力。
「啊？！」聽到王語彤的話，陳曦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什麼意思？難道兩人晚上要住在一起嗎？陳曦的腦子要裂開了，這發展也太快了吧。
「你覺得怎麼樣嘛？六班老師的教學水平是肯定不如一班二班的，這樣咱還不如晚上就回來上自習，到時帶上汪洋。」王語彤眼巴巴的看著陳曦，她覺得這個主意十分可行。
「那晚上咱還回學校嗎？晚上上完課可能就得十點多了吧。」陳曦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心裡十分擔心王語彤會說出不回學校這樣的話，如果真是那樣，怕是王叔叔會原地爆炸。
「肯定不回學校呀，都那麼晚了還回學校幹嘛呀？早上咱早點去學校也不耽誤上課。」王語彤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陳曦，語氣很是理所當然，從學校到山海紫園，還有接近二十多分鐘的車程，壓根就沒有必要跑來跑去的好嘛。
「額……」聽到王語彤的話，陳曦的頭立馬大了一圈。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覺得王語彤此刻已經完全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到時候別墅里突然多了一個外人，肯定會增加諸多的不便。
「要不這件事你回去跟王叔叔和許姐姐商量一下？我是舉雙手贊成，反正我經常住在你家裡，還能吃到許姐姐做的菜，這可是人生一大美事……」一想到有好吃的陳曦，再也顧不上管汪洋怎麼回事了，如果能天天住在王語彤家，肯定可以經常吃到許卿做的菜，相比於這個，其他的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走吧，現在就回去跟爺爺說，我估計他們會同意的，反正已經見過面了，他們對汪洋的印象挺好的……」說完，王語彤就迫不及待的拉起陳曦朝別墅走去。
如今離高考還只有半年的時間，如果汪洋能一起在家裡學習，那麼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又會增加不少，而且這更關係到汪洋以後是否能夠考一個好大學，兩人能否繼續在一起，一想到這裡，王語彤的腳步就邁得更快了。
「我決定了，從下周開始就回家上自習，讓我媽通知各科老師來上課。」王語彤拉著陳曦的手頭也不回的說道。
「額……」陳曦差點一屁股摔到地上，不是寒假之後才回來學習麼，怎麼又變主意了？
汪洋啊汪洋，你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遇到彤彤這樣的女孩，如果高考你要考不上985，怕是老天爺都不會饒了你，陳曦一邊被拖著走一邊心中感慨。
——
汪父，回到家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當他看到正坐在院子裡看書的汪洋時，臉上不由自主的掛上了一抹微笑。
如今的汪洋，似乎是真的知道學習了，以往周末回到家時，不是在睡覺就是騎著自行車跑到網吧去打遊戲。
「什麼時候回來的？」汪父放下手中的工具，抬頭看向汪洋。
正在認真背著化學方程式的汪洋這才猛然抬頭。
映入眼中的是一個無比蒼老的身影。
頭髮已經花白，臉上溝溝壑壑的皺紋如乾涸土地上縱橫交錯的裂痕，皮膚黝黑粗糙，背也明顯駝了。
上身是一件已經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舊中山服，下身是一條帶著補丁的褲子，上面沾滿了泥土，鞋子早已破了幾個洞。
汪滿倉的年紀要比王文德小很多，而看起來卻比王文德蒼老的多。
汪洋有片刻的恍惚。
再看一眼院子，雖然整潔，卻到處破破爛爛，甚至屋子還有地方漏雨。
這就是自己的家啊。
也許他的人生的目標並不應該僅僅只是為了王語彤的幸福，父親和母親後半生的幸福也同樣重要。
這一刻，汪洋忽然意識到，那些在他看來是擺在面前障礙的東西，其實只不過是他成長路上本就該出現的東西罷了。
想到這裡，汪洋內心的壓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服輸的鬥志。
不管結果如何，只要奮力一搏，此刻他的心中無比興奮。
第二天早上，汪母依然如往常一樣，早早起床給汪洋蒸了滿滿一大鍋饅頭。
如今天氣變冷，饅頭能放的時間更長了。雖然可以用王語彤的飯卡，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從家裡帶一點飯，偶爾可以和劉星孫政他們回宿舍吃一頓，何況他們也喜歡自己帶的肉醬之類的。
就在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
「外面咋了？」汪洋好奇的向外張望。
「你爸抓雞呢，你帶兩隻雞回去，然後去人民醫院看看那個老醫生在不在，在的話你就把雞送給人家，如果他不在，你就送給高主任。」汪母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解釋。
她可是把童昭陽的話，牢牢記在心中——不用給紅包，給我帶點土特產就行了。
「哦，那雞是不是有點小？」汪母從醫院回來不過也就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回來之後才買的雞，就算長得再快，又能長几斤。
「你不懂，這種小笨雞，這個時候吃是最好的，而且咱家餵的可都是糧食，味道好著呢。」汪母抬頭，笑著解釋。
「那好吧……」汪洋聳聳肩。
「你那是什麼語氣，我告訴你，必須送到啊。」汪母抬頭瞪了他一眼。在汪母心中，這樣的恩人是要記一輩子的。
當汪洋拎著好幾個袋子來到濱海市第一人民醫院二十樓神經內科住院部時，好巧不巧，正撞上剛查完房的童昭陽和陪在身邊的高主任。
「童醫生，高主任。」汪洋面露喜色，總算沒撲空。
「喲，是汪洋啊，你怎麼又跑來了？」高主任一看是汪洋，面露微笑。
「你母親恢復的還好吧？」童昭陽也是一臉笑意。
他這次回來是因為有一個病人需要他親自手術，沒想到過來查房時恰好就遇到汪洋了。
「謝謝您，我媽恢復的很好。」汪洋乖巧點頭。
「那就好，別忘了三個月之後複查。」童昭陽叮囑一句，然後看向汪洋手中的袋子，「你那提是什麼東西？看起來挺沉的。」
「啊。」汪洋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將手中裝雞的袋子拿上前，「這是我媽讓我帶給您的，她回去之後買的小雞，餵的都是我們自己吃的糧食，我這次回去，她特意叮囑讓我帶給您。」
「呵呵，你媽媽太客氣了，我只是隨口一說，她還當真了……」童昭陽有些無語，原本只是一句安慰的話，沒想到人家卻這麼認真的記著。
「那個袋子裡是什麼？」童昭陽又指了指汪洋手中另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行李袋。
「這裡面是饅頭，我下個月的口糧，這個不能給你……」汪洋面露尷尬之色。
「哈哈哈……」童昭陽和高主任同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