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元羽的新任長史李弼,和任城王的小護衛韋嘉一起挖地,韋嘉問:「李長史,你官服後面咋還繡了好幾朵梅花啊?」
李弼不想回答,因為那是狗爪子印!昨天晚上被陽平王府的狗蹬的!
「挖到東西了。」
元羽看過來:「還真是瓮。」
韋嘉把瓮上面的土扒拉乾淨,塞子都堵不住的惡臭瞬間令他乾嘔。「好臭!」
元羽笑著看任城王,這時他要還不知道土裡埋的非美酒,而是干係重大的秘密,他就不是元羽,而是元愉、元懷那般的蠢貨了!
他命令:「繼續挖。」
十個陶瓮都露出土面了,有一個瓮比其餘九個大,韋嘉在臉上蒙了兩層布,打開這個大瓮。
裡面是填著石灰的人頭,人頭的發頂上有個竹牌,韋嘉悶聲悶氣念竹牌上面的字:「趙修,字景業,趙郡房子縣人,禁中侍……」
韋嘉啞住,念到「禁中侍衛」才想起昔日最受皇帝寵信、之後沒了消息的白衣侍衛,不正是叫「趙修」嗎?
李弼則欲哭無淚,真想辭官不幹了。
元羽盯著人頭好幾息,才道:「我不信元繼父子敢殺趙修。」
任城王嫌這裡臭,示意走開些,說道:「這話說的對,陛下、廷尉署都不會信。」
元羽猛跳腳,雙手掐任城王的脖子:「死胖子少裝糊塗,你知道我說什麼,趙修是你殺的!」
他的力氣對任城王來說,跟撓痒痒差不多。
「趙修死成這樣,怎麼查清是誰殺的?所以關鍵是……陛下知道後,把痛失趙修的怨懟怨到誰身上。」
說完這句,任城王輕輕鬆鬆把元羽的手指頭掰開,再語重心長告知:「你以為馮俊興找刺客殺你,是陛下得知後再命趙芷救你?其實是趙芷在查元詳府吏貪污證據的時候,查到了馮俊興與北海王府有勾連。年初我離京時,囑咐過趙芷,遇到難事可找我的前任長史李宣茂,是趙芷把此事暗通李宣茂,李宣茂再把馮俊興尋找刺客的線索適時適地透露給御醫王顯,這才能在救你一次後,用聖意唬住馮俊興,叫那廝不敢再對你起殺心。」
元羽神色不停變化,他得到過少許消息,御醫王顯早在陛下是太子時,便在宮外擴張耳目,為主聯絡勢力。
「你少扯別的!」他再跳腳,又重掐任城王說:「就說這幾個臭瓮,是不是你埋來栽贓我的!」
「我要是栽贓你,買通你府里僕役告發你即可,何必自己送上門?實在是頸上懸刀,沒辦法了,只得將趙修死於我手的把柄送給侄兒你。我別無所求,只希望我這次離京後,我的故交故吏如果遭遇危機,你儘量周旋,保住他們的性命。」
「巧言如簧。」元羽面上還生氣,但是手撒開了。
任城王:「其實今天朝堂的風向已變,你應該看出來了。近侍武官統領的歸屬分權,於忠只領直寢署,先不管於忠犯了什麼錯,惹陛下對他不滿,只說楊大眼才來京半年,竟能五署領其二,和趙芷勢均,可見陛下對趙芷已生警惕。」
元羽是同輩宗王里最狡智的,笑成狐狸,說道:「元禧謀反兵敗,被抓進華林園後,仍具宰輔之威,廷尉署官員不敢拷問他,當時是趙芷率兵監管,武婦夠莽,把幾顆大棗塞進元禧的喉嚨里,噎死了我那蠢二兄。」
他的笑轉冷:「那時起,她的命數就定了。」
任城王嘆息一聲:「解君之憂,未必是功。趙芷是我舉薦進宮的,幾次拼死救過我的命,我必須保她,你要是無力幫我們,我再想別的辦法吧。」
「你少激我!」元羽一直有樁心事,連枕邊人都沒有述說過,便是那次在樂律里遭刺客圍毆堵截後,他做過好幾次無比真實的噩夢,夢見自己死在那場刺殺里。
當夢醒回到現實,他更感激結識了趙芷,他永遠忘不了和她那句對話。
「滿朝文武除了你,沒人願幫我。」
「以後再遇難事,直說。」
元羽先嚇唬長史李弼:「今日之事,要麼爛在肚子裡,要麼你爛在瓮里。」
他再答應任城王:「保趙芷,是我本心,非你耍手段挾持。還有,往後再遇難事,直說!」
任城王籌劃的第一步完成了,用照拂趙芷的名義,把車騎大將軍元羽綁到自己勢力一方的船上。
接下來,是拉彭城王元勰上船。
任城王知曉元勰身邊有不少別方勢力的暗探,便把和對方交談的時機選在八月十六,京兆王元愉娶妻這天。
「酒飲多了,去解手。」任城王在元勰肩上一拍,腳下搖晃。
「族叔小心。」元勰扶穩任城王,陪著他走。
元勰的侍從高祖珍立即跟上。
「族叔,圊廁在那邊。」
「去什麼圊廁,那不是有樹麼?走。」任城王挽著元勰往幾棵花樹處走。
花樹臨著水岸,四面空曠。
才走到,任城王捂肚子,邊擠濁屁邊忙慌慌蹲下,元勰哭笑不得,吩咐高祖珍去找廁籌和拭布。
高祖珍離開後,元勰和任城王眼神一碰,心皆明了。前者問:「族叔……是想讓勰做什麼?」
任城王:「借我二十位十分可信的武勇。下個月,我怕是要再次離京,我想借高祖珍為我府中武職。」
元勰猶豫:「武勇我可以送給族叔,只是高祖珍……自身武藝出眾,領兵才能一般,軍營之間的聯絡、糧草的運護、城池守衛,都不能交給他。」
任城王:「太好了,我正好缺個這樣的廢物。」
起初元勰交兵權離開洛陽的時候,前途難料,高祖珍懼怕,不願再追隨元勰,便偷偷給任城王府的前長史李宣茂送珍寶賄賂,期望留在京中。如此牆頭草,任城王不管有沒有證據可證高祖珍背叛元勰,都要先除掉這個禍害。
高祖珍拿著若干軟布來了,遞過來的時候,布上居然有熏過的香氣。元澄夸道:「祖珍辦事,真是投我心思,叫我歡喜。」
高祖珍嘴裡謙虛:「不敢,不敢。」他知皇帝對彭城王猜忌得厲害,因此前年起,他便想離開此主,存著這個念頭煎熬到今日,就算投身失勢的任城王府做個尋常幕僚,也比繼續待在彭城王府強!
二王返回宴席的路上,任城王假意問元勰:「我有消息,這次離京後將去揚州,到時向你討這位防閣將軍助我,勰王可捨得啊?」
高祖珍激動不已,瞬間心吊到嗓子眼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