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看不清面容,但沈月一眼就認出端坐在桌旁的身影就是朱謹,在他身側,沐傾雪一襲紅衣替他斟酒,
心顫了顫,沈月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看裡面的一切,
「居安,我懂你,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潘陽低沉的嗓音在耳畔迴響,語氣蠱惑:「你費心心思幫著朱謹登上皇位,他又是怎麼對待你的?居安,我真替你不值。」
「依著你先知的能力,你可以扶持任何人上位,皇后位置於你而言綽綽有餘。」
「今夜我將離開京都,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如果你想跟我離開,你眨兩次眼睛,」
「我不信你心中對朱謹的絕情沒有半分怨恨。」
潘陽勾起沈月下頜讓她側過頭與自己對視:「跟我走,將你的能力展現,我可以傾盡所有,將朱謹交給你處置。」
沈月長睫顫動,眼帘緊閉,拒絕姿態明顯。
原來潘陽帶自己過來就是為了自己的預言能力,想讓自己親眼看著朱謹與沐傾雪圓房,恨上朱謹。
恨嗎?
沈月在心中問自己,不過一瞬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是她放棄的朱謹,並不是朱謹背叛了她。
在這段感情里從始至終都是她在主導地位,何談恨?
如她放不下自己的尊嚴一般,朱謹也無法放棄權勢,如今的場面不過是她們共同的選擇而已,
七情六慾不受控制,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
放棄,這個決定必然是要經歷一陣剜心之痛的,
可她堅信,未來的自己絕對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如果愛一個人的代價是失去自尊,失去自我,失去自由,那她寧願生活中沒有愛情兩個字,
前世的慘劇教會她一個道理,
將自己的情感和靈魂完全依託於另一個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為,
時光荏苒,再濃烈的愛意也有褪色的一天,再好的人也會被時間腐蝕成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花季短暫,
容顏總有枯萎的那一天,可花園中不會只有她一朵花,亂花漸欲迷人眼,說不得便有更年輕更漂亮的花出現。
相愛只需要兩顆心靠近,可能否如誓言相守到最後,全憑個人良心,
女子本就處於弱勢,一旦踏足後院後宮這四方天井,這一輩子都將被困住,
即便是僥倖逃脫也會付出抽筋斷骨遍體鱗傷的代價。
說她冷血也好,絕情也罷,
她不想拿自己一輩子的光陰去賭一份虛無縹緲的真心,
也不想為了一個人同一群女人廝殺,爭風吃醋,變得不像自己。
「沈月,你會為今日的心軟後悔。」
潘陽嗓音篤定,對沈月的未來下了定論:「朱謹登基,你已毫無用處,留下來,你只能成為他後宮中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巡邏禁衛軍經過打斷了潘陽的話,他緘口不言,
勾住下頜的手鬆開,沈月頭重新耷拉在屋檐下,目光正對室內。
*
半人高的龍鳳燭將室內照的通明,
朱謹盯著面前酒杯,渾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鬱氣,
沐傾雪放下酒壺,面色淡然的坐在朱謹身側,大紅衣袍繡著喜字暗紋貼著玲瓏身軀蜿蜒而下,纖細腰身被腰帶勾勒,盈盈不足一握。
「陛下,臣妾等你。」
沐傾雪端起酒杯敬了下朱謹,仰頭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入喉,嗆得她側過身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陛下心中比臣妾更明白,從您踏上這條路開始,就註定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白皙的雙頰浮上緋色,沐傾雪望著朱謹,淡漠道:「世間難得兩全法,魚和熊掌焉能兼得?」
「陛下,是你選擇權勢是放棄了她,如今又何必這番行徑,讓你和她都互相為難。」
沐傾雪雖然明說她是誰,
但朱謹和沐傾雪兩人心知肚明,口中的她指的是沈月,
紅唇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沐傾雪給自己空掉的酒杯續上一杯酒,再度仰頭一口悶掉,
借著酒勁,往日不敢說的話,在此刻全然沒有半分顧慮,
重重將酒杯磕在桌上,她涼薄的嗓音帶著幾分尖銳:「從陛下應允定遠王府嫡子時,就已經想到過今天這一幕不是嗎?
如今又做出這一副深情的模樣,何必呢?
她比你更通透,從你踏上這一條路開始,她就在不斷的拒絕你,是你心存妄念,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她,拿捏著她的真心哄她騙她!」
「閉嘴!」
朱謹的面色瞬間陰沉如墨,眼中怒火如焰,他猛地起身,桌上的酒具被帶得桌球作響,
緊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他鳳眸中戾氣橫生,死死盯著沐傾雪,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沐傾雪!朕是不是對你,對定遠王府太仁慈了!」
朱謹的聲音危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動定遠王府?」
他逼近沐傾雪,
高大的身軀壓迫得沐傾雪不得不後仰,
沐傾雪倔強地抬起頭,不肯退縮分毫:「陛下這是被戳中痛處,想要卸磨殺驢?臣妾有說錯半分嗎?是你自己允諾登基後嫡子定然是沐家與朱家的血脈,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守身?」
「你不過是想借著這個由頭哄騙居安進宮而已!你若當真情深,後宮那些妃子誰點頭接進來的?選妃的政令又是誰簽的?」
沐傾雪一字一句掀開了朱謹的遮羞布,直說的朱謹面容漆黑,眸底殺意凜然。
望著朱謹劇烈起伏的胸口,她眼帘微垂,慢悠悠將朱謹酒杯舉起,端到朱謹面前,親啟朱唇:「不過......」
沐傾雪話頭一轉,抬眸望著朱謹,話語從一開始的鋒利陡然變得溫柔:
「臣妾是陛下的皇后,陛下想做的事,不論對錯,臣妾定然會全力配合助您得到想要的,但陛下該給臣妾的依仗也該允諾,這壺酒,臣妾命人放了催情藥,陛下不過是被臣妾算計,身不由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