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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2 00:09:22 作者: 輕黯
  指尖上的溫度短暫交替,當時許意濃掌心有被東西剮蹭的感覺,她眼眸一垂,看到了他左手無名指腹的創可貼。

  直到第二天許意濃還感覺手上殘留著那份被摩擦的粗糙感。

  一早,她很享受地吃著熱騰騰的早飯,這是她覺得回國後無比享受的事之一。

  阿姨又端來剛炸出鍋的油條,許意濃夾了一根一咬,仰著頭邊呼氣邊說,「好吃。」

  「慢些,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從國外逃荒回來。」坐在對面的人開口道,正是她表哥紀昱恆。

  表哥大她四歲,從小優秀,他的存在就像一道無處不在的光,到哪兒都熠熠生輝,她雖然也很好,但偏偏什麼都比表哥差一點,就是這差一點她總被母親念叨,「你看看你哥!」

  所以打她記事起,她的世界裡沒什麼別人家的孩子,只有一個非人類學神表哥,最誇張的是,她小學的時候有次放學被班主任叫住,老師遞給她一張奧林匹克競賽試卷,「這個你帶回去。」

  試卷抬頭印著「高中」倆大字,她當時想,自己雖然成績名列前茅,但老師未免也太看得起她,居然直接甩了一張高中的卷子,她可才五年級啊!

  剛要謙虛地說她只能試試。

  「給你哥哥做。」老師接下來的話就像一道雷把她劈得里焦外嫩。

  「???」

  「我女兒跟你哥同屆,這卷子是我托人從省里搞的,今年全國的高中生奧賽測試卷,都說你哥厲害,我想看看到底多厲害,也好比比差距。」

  「……」

  老師見她半天不接,推著眼鏡問,「紀昱恆是你表哥吧?」

  「啊,是。」

  許意濃就是這樣在紀昱恆的「陰影」下「茁壯」成長的。

  表哥如今是國內頭部銀行的高管,幾年前落戶到A市,連帶著老婆孩子,據說還是他們領導前後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說動他調來的大A市,這座人人擠破頭想紮根的國際化大都市,他還得三請四邀,牛逼呵呵噠。

  她回國後無處可去,只能來投奔他了,目前借住在他家。

  在人才濟濟的A市有房有戶口,老婆孩子熱炕頭,多麼令人嚮往的生活啊,她現在比表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了。

  「這阿姨手藝不錯啊。」許意濃感嘆著又咬了一口油條。

  「她也是C市人。」

  「難怪有小時候的味道。」

  兄妹倆閒扯了一會兒,紀昱恆來回舀著碗裡的粥問她,「第一天報到怎麼樣?」

  「就這樣唄,在哪兒干不是干。」許意濃看他舀了半天就是沒喝一口,他不急她都看急了,「放心喝吧,燙不死你。」

  紀昱恆恍若未聞,繼續著動作又說,「國內職場環境跟國外大不一樣,你要完全適應得花些時間。」

  「這我知道。」許意濃悶頭喝了一口粥,想想還是說了,「我剛回來,好多材料轉回來還要辦手續,等忙完那些我就跟公司申請宿舍。」

  「不要!」突然一陣踢踢踏踏的小跑聲。

  一團小身影直朝許意濃撲來,她下意識地接住,對上一個小版紀昱恆,是表哥五歲的女兒,紀樂愉。

  小東西緊緊抱著許意濃,「我不要姑姑走!」轉頭又跟她爸央求,「爸爸,你別趕姑姑走好不好?我可以把我房間讓給姑姑住!」

  她爸:「……」

  小姑娘可愛的樣子讓許意濃忍俊不禁,她抬手揉揉她的小腦袋。

  「你爸爸沒有趕我走,是我自己要搬走。」

  「走什麼啊,家裡又不是沒房間,在外面住能比在家嗎?」表嫂塗筱檸緊跟在女兒後面到了餐廳,落落大方,款款而來的樣子儼然一副女主人姿態。

  她往紀昱恆身邊一坐,招女兒過來,「樂樂,姑姑一會兒還要上班呢,你別影響她吃早飯。」

  「奧。」小姑娘不情不願地過去了,走之前還被許意濃輕輕捏了一下柔嫩嫩的小臉蛋。

  紀昱恆將自己一直在舀的粥無聲移放至妻子面前。

  許意濃這才明白她哥剛剛為什麼舀半天不喝了,原來是給老婆準備的,怕她被燙才一直在舀。

  她去,大清早的是做了什麼孽要被這樣餵狗糧?

  「我這不是怕給你們添麻煩,老住這兒你們總歸不大方便。」許意濃別開視線,順著剛才的話題說。


  「出去幾年倒是真長大懂事不少,還知道不給我添麻煩了。」她客氣地說她哥卻沒客氣接,甚至回得十分坦然。

  許意濃朝他翻了個白眼,塗筱檸則嗔怪地拍打了丈夫一下再看向她,「別理他,這兒就是你家,你哥三天兩頭應酬,我在A市又沒什麼朋友,你在這兒我正好有個伴兒。」

  小樂樂也點著小腦袋附和,「對呀姑姑,爸爸好忙,經常不在家,我跟媽媽可無聊了,媽媽帶我出去老不認識路,你留下來陪陪我們啵。」

  紀昱恆看著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哪裡是在挽留人,倒是變相在控訴他,他不予置評,只安靜喝粥。

  塗筱檸見他半天沒個聲,還自顧自喝起了粥,又打了他一下,示意他表個態。

  紀昱恆換左手拿勺子,右手移到桌下捉住了塗筱檸總打他的那隻手,扣在自己腰際讓她動彈不得,再將視線重歸許意濃那裡。

  「她皮糙肉厚,也就隨便客氣一下,你們娘倆還當了真?」他直接放下勺子,下一秒將她無情拆穿,「這麼說吧,就算請八抬大轎來抬她,她都不會搬走的。」

  許意濃差點喝嗆,她立刻拍拍桌子提醒,「紀昱恆,請注意你的言辭啊!」

  紀昱恆唇角一浮,「辭職回國這麼大的事你都能悶聲不響一條龍做了,你勇者無敵,所向披靡,你還怕什麼?」

  她哥有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下許意濃是真的嗆了,她狂咳不止。

  塗筱檸忙喊阿姨倒水來,又怪丈夫,「你怎麼回事?」

  紀昱恆眼底盈笑,「不是你讓我說話?」

  「我,我讓你好好說話!」

  「我哪句沒好好說?」

  完敗,在座諸位沒一個是他對手,許意濃痛定思痛,決定先撤為上。

  「我吃好了,上班去了。」她擦擦嘴站起來。

  誰知紀昱恆也站了起來,「一起。」

  許意濃:「……」

  「樂樂,爸爸上班去了,今天媽媽送你去上學,你要好好上課,聽老師話。」走的時候紀昱恆揉揉女兒的小腦袋。

  塗筱檸給他撫平襯衫,再整整領帶,「晚上要沒應酬就早點回來。」

  「好。」他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絲毫沒管身旁站著的許意濃。

  呵,好一個屠狗,許意濃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爸爸拜拜,姑姑拜拜,姑姑今天下班要陪我搭樂高高。」小樂樂乖乖地站在媽媽身邊朝他們揮揮手。

  「好的。」 許意濃應著朝她做了個飛吻。

  然後硬著頭皮跟紀昱恆一起出門,本來以為他說的就是一起坐電梯,看到他只按了個負一,她提醒,「誒?幫我按個1啊。」

  紀昱恆巋然不動,「我送你。」

  晴天那個霹靂啊,她笑中凝悲,不死心地問,「大哥,我們,同路嗎?」

  紀昱恆與她對視,「很巧,今天同路。」

  「你不是很忙?」

  「原本要參加的會議推遲了,送完你再去正好。」

  面對疾風吧,紀昱恆斬斷她最後一絲掙扎。

  許意濃心如擺鐘地跟著他來到地下車庫,看到遠處一輛帕薩特亮了一下,走近一瞧,對不起,是她冒昧了,哪是什麼帕薩特,人家是輝騰。

  她精神一振,有些諂媚,「親愛的哥哥您的雷克薩斯斯呢?」

  「搬到A市前賣了。」

  「到A市就換了這輛?」

  「嗯。」紀昱恆親手給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下巴微抬,「上車。」

  許意濃麻利抬腳上去,「好勒哥哥。」

  到了車裡她這裡摸摸那裡蹭蹭,等紀昱恆坐上來,她忍不住說,「親愛的哥哥啊,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紀昱恆拉過安全帶系上直接回,「不當講。」

  許意濃朝他做了個鬼臉,「無趣。」

  「許意濃。」紀昱恆卻直呼她全名。

  「啊?」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說說吧,為什麼突然回國?」他邊說邊發動了車,該來的還是來了。

  許意濃一副覺得他很庸俗的表情,兩手一攤,「享受了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我,又在國家的大好政策下留了學,現在學成歸來,自然是要為我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獻出綿薄之力,添磚加瓦的啊。」


  紀昱恆開著車安坐如山,突然騰出右手開始操作中控台屏幕,汽車藍牙已經自動連上了手機,許意濃看他切換到通訊錄,滑到小姨那欄。

  許意濃嚇得「虎軀一震」,立刻嚎了一嗓,「橋豆麻袋!」

  紀昱恆手還懸著,許意濃雙手一把握住,用可憐的小眼神哀求,「哥,帥哥,好漢!我,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紀昱恆嫌棄地抽回手,「說。」

  氣氛靜默,許意濃耷拉眼皮,任由長發過耳遮住臉,片晌後她才開口,「前幾天我在網上刷到一個採訪留學生的視頻,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十個留學生裡面,你扔下去一把石子,砸死兩個不愁吃喝的富二代,砸死兩個你這樣的學神,剩下六個人,有五個是抑鬱。」又聳笑笑側頭看她哥,「我不想成為第六個人,所以回來了。」

  紀昱恆幾不可察地踩了踩剎車,他也曾是留學生,知道獨自在外漂泊的一切感受。

  車內一時陷入沉默,話題沒再繼續。

  車外是喧鬧的城市聲息,車裡是兄妹倆的長久無聲,車身還在穩穩前行,十字路口紅燈才停下。

  許意濃的視線還落在窗外,這座城市在她的腦海記憶隨著時間推移變得不復以往,不知何時起,她好似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在哪兒都找不到歸屬感。

  直到頭被輕拍了一下,她像小時候那樣回眸瞪視,「幹嘛?」

  「有句話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說。」紀昱恆注視著她,驀然一笑,「許意濃,歡迎回家。」

  「切。」許意濃別過臉去,重整著頭髮,這次換她嫌棄,「紀昱恆!你弄亂我髮型了!」

  ……

  嚴格的來說,今天才算許意濃第一天正式上班。

  當她踩著高跟鞋踏入逐影研究院的時候殊不知自己又成了全院焦點。

  技術層吸菸室里。

  一群男人叼著煙站在陽台上眺望著研究院大門口。

  大家看著一道倩影從大眾上下來,她優雅地捋了捋長發,左手挎著包,右手插在黑色女士西裝褲內,本就身形綽約在高跟鞋的襯托下更顯高挑,一舉一動都自帶了幹練的職場女性氣質。

  「乖乖,不怕奔馳和路虎,就怕大眾帶字母。」不知誰先冒出一句。

  有人趕緊掏出手機調大手機鏡頭對著那車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再把照片放大,「OJBK,輝騰無誤。」

  而後各種嘆氣聲接踵而來。

  待人在視野中越來越近,有人咬著煙眯著眼還不死心,「來吧兄弟們,買定離手,猜豪車裡駕駛座上的人是她爸還是她男朋友?」

  瞬間整個吸菸室嘈雜一片。

  角落裡,王驍歧臨窗而立,任由光肆意傾瀉在全身,他指尖夾著的煙安靜燃著,堆疊出一大截菸灰。

  「王經理。」直到肩被人搭了一下,指尖的菸灰全然掉落,那人朝窗外揚著下巴,頗有一絲炫耀,「別一個人在這兒悶聲抽菸啊,你們乙方那辦公室可一隻母蚊子都沒有,怎麼樣,我們甲方的妹子漂亮吧?」

  王驍歧目光如水,只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可惜啊。」耳邊又一聲嘆息,「美女可能名花有主嘍。」

  王驍歧只抽完最後一口煙,長手一抬將手中的菸蒂精準拋進垃圾桶,他的聲音在煙霧繚繞中不高不低,似笑非笑,「也可能是她叫的快車。」

  吸菸室寂靜一秒,如醍醐灌頂般再次沸騰。

  「對啊!還有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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