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行來到於瑛指定的地址，大樓不遠處的茶室。
推門進了典雅幽靜的包廂，陸景行先禮貌喊了聲：「瑛姨。」
於瑛沒什麼好臉色，下巴指對面，讓他坐下。
陸景行紳士地坐下：「瑛姨找我什麼事？」
於瑛氣壓很低：「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結婚的時候打不打算請你媽？」
問得突然又直接，陸景行垂眸，眼觀鼻。默了一瞬才回答：「還沒想好。」
婚禮怎麼辦，請誰，他都需要和蘇染商量，而且是以她的意願為主。估計不會有那些繁文縟節的過程，估計多半蘇染是希望佟素素到場的。
但他不能在外面把責任推到她身上。萬一有什麼偏差錯漏，不能讓佟素素和於瑛怪罪到蘇染頭上。
所以他只能說，還沒想好。
於瑛：「不想就趁早給個話，別讓她空惦記。」
陸景行抬眸，於瑛的意思是佟素素想來。
於瑛看著陸景行略帶疑惑的表情，嗤鼻哼了一聲：「你求婚，女方家長就在現場，你親媽那邊就發條消息。」
陸景行給於瑛半空的茶杯續滿茶：「原本準備下午和染染一起過去。」
於瑛看到陸景行給自己續茶，再聽到這個回答，怔了一秒。
十一歲後的陸景行，她只在八卦、傳聞和佟素素的口中聽到過。
陸景行在國外那十年，消息幾乎是空白。
回國之後又對外一直很低調，正經的新聞幾乎沒有。而那些傳聞，友好的幾乎沒有。
多是什麼喜歡有夫之婦，唯利是圖做事狠厲，不講親情，跟侄子搶女人一類的。
所以，陸景行長得再嚴肅正經，此刻的姿態再端正，在於瑛的腦子裡，他也是個冷血無情不負責任的——逆子，渣男。
以至於，於瑛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回應，她心裡列舉的可能是：關你何事。怎麼，二十年沒管過我，年紀大了想要兒子孝敬養老了？以佟家現在的地位，配出現在我陸景行的婚宴上嗎？
她準備好的一層層遞進式地拋出佟素素的委屈無奈和付出，都卡了殼。
「哦，」於瑛清了下嗓子，「雖然有些晚，但也算是有點良心。」
陸景行唇角微勾，鼻子淡淡哼了一聲。
於瑛看不出陸景行表情里的意思，像是不屑，又像是自嘲。
他不會是覺得，素素是因為給了她3%的股份，所以開始跟他討要良心了吧？
唯利是圖的人，果然只想著錢和利。
昨天陸景行頒獎大會上當眾求婚的事，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結果打電話一問，素素事後才知道，而且不孝子就發了一條冰涼的消息通知：今天向染染求婚了。
於瑛越想越替姐妹生氣，既然火已經壓不住了，就統統發泄出來。
陸景行再混不吝，也不至於把她這個五十多歲的外人怎麼樣。
於瑛：「她把自己唯一可以傍身的東西給了你，現在除了水源小鎮那套房子，和一點存款，什麼都沒有。」
陸景行：「那點兒存款，也比普通人全家奮鬥一輩子要多。」
於瑛：「是那麼比的嗎？她從小衣食無憂，都是因為你們陸家，才落得親人朋友什麼都沒有。現在連什麼貴的東西都捨不得買。」
陸景行眉頭微陷，她怎麼會沒錢買？她還有陸家的家族基金分紅，陸家並沒給她斷過。那筆錢不是小數目。
陸景行稍有些不快：「不是還有於瑛阿姨您嗎？真正的朋友一個就夠，那些只為了利益的親戚朋友，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於瑛一時倒不知該怎麼回了，這是誇她承認她？但五十多歲的人怎麼能讓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框住：「是[只]剩我這一個朋友，連親戚都不待見她。上次陸旭的醜事爆出去，她完全可以不管的，為了你的聲譽才站出來說話。你知道公布她離婚之後，佟家是怎麼找上門指著她鼻子罵的嗎？」
陸景行明白，不然他也不會主動把自己求婚的事告訴佟素素。
他忽然有些煩躁。
於瑛繼續，她不說沒人替素素說。她今天不止要罵回來，還要試著把陸景行罵醒：「素素想要你的撫養權，是那個渾蛋不給。還威脅她，想要兒子就不能離婚。」
「你知道當時陸旭是怎麼跟你媽說的嗎？他說『連你兒子都覺得你髒。』，『你要記住，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渣男是會遺傳的。』」
陸景行眉心抖了一下，心頭像被什麼東西用力揪著，疼。
於瑛憤憤不平，咬著牙想要吃了誰：「她根本沒出軌，她是協議離婚一年後，才跟前男友複合的。沒想到那也是個渣男，呸。」
「對，你那個時候是小，但是三歲小孩都知道保護媽媽。你呢，陸旭打你媽，兩次，你都親眼看到的，但是你都在幹嘛？不管不問！」
陸景行猛地抬起眼眸：「兩次？」
於瑛：「別裝，八歲你已經有記憶了。你知道當時她有多失望嗎？你是她當時還肯回那個家的唯一原因。」
陸景行垂下頭，盯著瓷杯里雜亂的茶葉，舌尖頂著腮問：「八歲，具體什麼時間？」
於瑛看著陸景行陰沉的表情不像是裝的，他應該也不需要在她面前裝：「就是你陰曆生日，你媽買了好多零食和樂高玩具給你。」
陸景行眼眸一震，猛地站起來：「你們知道我有病嗎？」
於瑛嚇得一哆嗦，他有什麼病，暴力綜合症？他想打人？傳聞中陸景行確實喜歡下黑手。暴力男生暴力男。
於瑛挺直後背，揚起頭：「陸景行，我來找你，素素根本不知道。如果我說了這麼多，你還覺得自己有理，我也無話可說。但你不要找素素的麻煩，哪怕為了你自己的顏面，裝也裝一次讓她參加你的婚禮。」
陸景行很想問問瑛姨今年貴庚。也是，但凡有點心眼的，也不會願意再和無利可圖的佟素素耗在一起。
「您誤會了，我們都誤會了。」
陸景行沒再說話，轉身出了茶室。
誤會不需要補償，但需要及時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