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芯知道蘇染說得對,她說那句「不知道」的時候,知道代表著什麼。但她現在依然不想承認,下意識把責任往外推。
「她後來去找了那個有錢老頭。現在日子過舒服了,想起以前的事了?」
蘇染聲音很沉:「她去世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田思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很無辜,也很活該。
聶芯愣住:「是她那個兒子找來了?我去找他,我五十多歲的人了,要打要罵隨他,不會牽連到你們。」
聶芯只是說,卻沒有動。似乎在等著人攔她。
蘇染心裡冷笑了一下:「那是最好,這樣我也有理由去保田思嘉。不然我都不好張這個嘴。」
聶芯肝臟發顫,這個蘇染這麼狠,居然見死不救,為了保自己的公司,讓她去跳火坑。怎麼說也是朋友、下屬的母親,還是和她媽認識的長輩。
田思嘉雖然覺得做錯事應該道歉,應該接受懲罰,但畢竟是自己的母親,不忍心她一個人面對:「媽,我跟您一起去。」
陸景行幽冷道:「聶芯,你要讓自己的兒子替你受過?」
「我……」聶芯腦子裡嗡嗡迴響著老鄉們說的那些話,有斷了腿只能坐輪椅的;有幾年前犯的事莫名其妙被挖出來,進去的;有原本生意做得好的,欠了一大筆債,妻離子散;最好的一個聽說是被現場抓黃,結果查出得了髒病。
聶芯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她又想跑了,這次帶著老公兒子一起跑。
「給我點兒時間,我儘快就去,我先回家安排一下。」
陸景行睨著聶芯躲閃的眼神,笑得不屑:「隨便,就算你打算跑,也跟我們沒關係。」
確實沒關係,就算是田思嘉,對於傲雪也不是必須。每年畢業的遊戲研發專業的碩博生,很多。再加上往屆有經驗的,國外的,不難找個代替他的。
說了這麼多,田思嘉也早就明白丹尼爾就是桑桂枝的兒子,叫住準備逃離的母親:「媽,您知道桑桂英的兒子是誰嗎?」
聶芯搖頭,但從兒子的語氣聽得出來,那是個她逃到哪兒,他都能把她揪出來的人。
田思嘉:「蘇總,陸總,我先帶我媽回家。事是我家惹的,我會去找丹尼爾,最晚明天,不會波及傲雪。已經出的狀況,我也會擔著。」
大丈夫要有擔當,事情砸下來,塌的不只是他媽頭頂的那片天,是全家人的。
他得站直了,就算不願意,也要頂著。小時候是他爸他媽頂著,現在輪到他了。
他也不能讓朋友無辜受他牽連,不道德。
蘇染點頭,她信田思嘉說的話。就算退一萬步,他真的會被聶芯忽悠著企圖拋下這一攤子事躲起來,他也跑不了。
那樣,他也就不再是她的朋友了。
田思嘉:「麻煩一會兒把丹尼爾的地址和聯繫方式發給我。」
陸景行微微點頭說好,如果田思嘉真的有這個擔當,雖然他擔不起來,他也認他是個漢子,願意幫他。
田思嘉和聶芯出了門,蘇染和陸景行也即刻起步。
走出包廂門,保鏢就過來匯報:「桑瑜的車十分鐘前,停在了路邊。一直沒再動,人也沒下來。」
看來是有人一直盯著聶芯。桑瑜知道他們見面,就追到了這裡。
走出門,陸景行一眼就看到桑瑜的車。
田思嘉告辭,陸景行眼睛掃著桑瑜的車說:「人就在那兒。」
田思嘉挽住母親:「既然人都來了,乾脆現在就說清楚。」
不等聶芯說不,桑瑜的車門緩緩打開了。
桑瑜緩緩轉過頭,眸光幽暗地盯著她。
聶芯胯一抖,腿不太聽使喚,下意識就想溜。
田思嘉挽著母親走過去,停在車旁可以看清桑瑜全身的地方:「丹尼爾先生。」
桑瑜坐在車上,瞥了眼不遠處的蘇染和陸景行,對著聶芯嘖了一聲:「這麼快就發現了我,沒讓你多提心弔膽幾天,是我的疏忽。」
陸景行靜靜回看著桑瑜,很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和想法。畢竟有著六分之一的血緣,某些方面,他們稍微有一些像。
田思嘉:「對不起,多年前的事情,我母親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您要報仇,我能理解,也願意受著。有什麼要求,請說。」
桑瑜:「這句話,輪得到你說?你媽的嘴又縫上了嗎?」
聶芯把田思嘉往後拽了一下,沒拽動。可能是兒子站得太堅固,也可能是她沒太用力。
聶芯不想跟那些老鄉一樣的下場,認錯道歉或許能寬大一些:「對不起,我願意道歉,懺悔。我那個時候年輕,膽子小。是我不對,我可以給您母親磕頭贖罪,回老家公開道歉也可以。」
桑瑜嗤笑,似乎在說,晚了:「你敢說,你那時沒有想過,有個人在那裡牽絆著,你跑起來更容易?你敢不敢承認,你不報警是怕拖累到你?」
聶芯頭皮發麻,這人的眼睛似乎透視到她腦子了,但她不敢承認。
「你老公跟人學炒期貨,押了不少錢進去。你最近是不是也買了理財?」
聶芯心裡咯噔一聲,這段時間存款利息低,地產低迷,一個善於理財的朋友推薦了一個理財產品,全球排名數一數二的跨國銀行。
她特意問過兒子,那個理財項目從技術發展角度講很有前景。
她開始只買了七天循環滾利的,利潤非常可觀,乾脆趁高點賣了手上所有黃金,把理財轉成兩個月定期。
她雖然沒敢買長期的,但著實投了不少錢進去。
他家老田也是,剛退休心靜不下來,總想發揮點力量,就去炒期貨。也是掙了,又追投了。
當時他倆還在聊,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沒想到是放在兩個籃子了,但這兩個籃子都在一個大筐里。
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錢,居然因為年輕時的一件小事,被套了。
聶芯腦袋嗡嗡響,心疼得要死,感覺自己這輩子遇到桑桂枝這麼一個連累人的,是真特麼倒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當時太自私。能不能放過我老公和孩子,我可以給你跪下磕頭。」
田思嘉最近各種忙,只知道爸媽有買理財,但看母親的表情,似乎是投了不少進去。但如果只是錢還好,還能再掙。
桑瑜頑劣地哼笑:「想不連累別人,先斷絕關係啊,淨身出戶。斷了關係,那些人就跟你無關了。然後你自己想個不害人的辦法,不用多,進去待個三五年。只是你捨得嗎?」
「哦,你老公也才剛六十歲,還很健康。再娶個比你年輕的也不是問題。我可以好心幫他介紹。」
「還有你的寶貝博士兒子,你雖然不能相見,不能享受他帶給你的榮耀和無憂晚年。但你可以啃著饅頭遠遠看著他們幸福啊。用你的自由和幸福,換取他們的無憂,是不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