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鴻和顏柔居住的這座四合院周圍比較幽靜,而這裡基本上都是獨門獨戶的四合院,能居住在此的,家裡條件都相當不錯,此時,院門外的巷子裡行人不多,顯得整條巷子有些空蕩。
「媽媽,是姥爺不讓我們進去嗎?」
崔一菲小姑娘軟糯的小奶音忽然響起。
「……嗯。」
垂眸看向女兒,姜知然沉默片刻,她輕點頭。
「為什麼呀?」
崔一菲小姑娘問。
「因為……因為媽媽以前有做錯事。」
姜知然語帶遲疑,卻終究給出回答。
「媽媽有向姥爺認錯嗎?」
崔一菲小姑娘仰著小腦袋定定地看著媽媽,聞言,姜知然嘴裡發苦,她說:「你姥爺不願意搭理媽媽。」
「那要怎麼辦呢?」
皺起小眉頭,崔一菲小姑娘滿臉苦惱。
「我們在這再等等。」
姜知然攥緊女兒的手,盯著眼前熟悉的院門,心裡一時間湧上百般滋味。
……
「是誰在按門鈴?」
正房裡,顏柔靠坐在床頭,她看到姜一鴻獨自進屋,身後半晌不見有其他人影,禁不住問了句。
「不認識,找錯地方。」
姜一鴻作答。
「你面色不對勁。」
很顯然,顏柔沒有信姜一鴻說的,她捂住嘴咳嗽了兩聲,說:「夫妻多年,你嘴裡的話是真是假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一個不相干的人,你沒必要多想。」
姜一鴻把桌上的溫白開端到顏柔面前:「溫度合適,你喝兩口。」
接過他手上的水杯,顏柔僅小口抿了些就沒再喝,她抬眸看向姜一鴻:「我想聽實話。」
姜一鴻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不由暗嘆口氣,回應:「是知然。」
聞言,顏柔瞬間怔住,良久,她問:「她來做什麼?」隨著音落,她忍不住又連咳好幾聲。
「不清楚。」
姜一鴻搖頭。
「你沒問?」
顏柔目露疑惑。
「我直言她和這個家早已沒了關係。」
養了多年,他自認完全盡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給足了他身為一個父親的疼愛和關懷,結果呢?不僅被自己養大的女兒當著面大呼小叫,甚至提出斷絕關係……
而他不過是為她好,不想她被騙,不想她吃苦受罪,有什麼壞心思?
至於要被自己養大的孩子那樣絕情對待?
且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要說不寒心,肯定是假的!
姜一鴻坐到近旁的椅子上,他面部表情坦然,說:「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又要怎麼去做,知然那孩子我……我是不會再認,畢竟在她心裡我什麼都不是,而且她也和我斷絕了關係,並且改和她生父姓,既如此,我覺得沒必要再有任何牽扯。」
「你把我想成是什麼人了?是,我是還惦記著她是我生的,可她當年把事做得太絕,我自然不會讓她再進這個家門氣你。」
在這得提一句,那日姜知然和崔家棟帶著女兒崔一菲抵達北城,之所以沒能見到姜一鴻和顏柔,也沒能見到顏父,即姜知然的姥爺,顏柔的父親,源於當天是顏父下葬的日子。
由於在鄉下待的那十年,導致顏父身體損耗過大,即便後來恢復工作回城有好好休養,但身體底子壞了,不是說調理醫治就能完全恢復健康。
因此,一年多前,顏父就隔三差五進醫院,可經過經手和藥物治療,最終還是在前時病逝,享年75歲。
說起來,在臨闔上眼前,顏父把圍在他病床前的親人全看了遍,沒見到姜知然的身孕,嘴裡不自主地念叨了一聲「然然」。
那一刻,顏柔是既心酸又悲憤。
她心酸的是自己的父親曾那麼疼愛她的大女兒知然,熟料,她的大女兒卻為了一個男人,拋下他們所有親人,甚至和他們斷絕關係,都要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不僅不聽他們做父母的話,連疼愛她的姥爺的話都不聽。
一意孤行,決然離開他們!
可她的父親卻在臨去前,依舊還念著她女兒知然的小名,念著那沒良心的小名……
悲憤,她悲憤的是她生了個白眼狼,自從和家裡人斷絕關係,就沒再和他們一家聯繫,數年過去,期間一個電話都沒有,直至她父親病危,倒是打電話給她,但卻是朝她伸手要錢,開口就要兩萬。
有這麼個女兒,她如何不憤怒,同時心生悲涼?
不念親情,心中沒有家人,無情無義的東西,她今天又哪來的臉出現在她家門外?
「她怎麼會突然回到北城?」
姜一鴻眉頭緊擰,像是自問,又像是在問顏柔。
「沒從我這要到錢,或是是想著親自上門就能要到。」聽顏柔這麼說,姜一鴻靜默須臾,開口:「我沒看到她丈夫。」
「她那麼大一個人,從G城那邊坐火車過來又丟不了,崔家棟自然不會跟著一起。」
顏柔隨口回應。
「你覺得崔家棟放心她獨自回北城?何況她手裡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姑娘,這要是她不再回G城,於崔家棟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他肯定捨不得。」
姜一鴻是把崔家棟看得透透的,認定對方是將姜知然當成是工具人,一心想通過姜知然吃軟飯,通過捷徑走向成功。
而非真心喜歡姜知然。
基於這點考慮,姜一鴻才不看好崔家棟,強烈要求姜知然和對方分手,免得在崔家棟事業有成登高后,覺得姜知然沒了利用價值,從而一腳給踹開。
如今,數年過去,本以為有姜知然生父的支持能走向成功,結果丟了北城的工作,不得不跑回老家去尋求發展,可眼下又姜知然又突然出現在北城,在姜一鴻看來,崔家棟近幾年在老家八成一事無成,所以,攛掇姜知然來北城,想著重新尋求生機。
思緒輾轉到這,姜一鴻續說:「我猜崔家棟肯定是隱身在暗處,觀察咱們會不會打開門讓那小姑娘進家裡。」
對「姜知然」這個名字,姜一鴻是提都不想提到,不是絕情,是一想起就心寒,更不要說在嘴上提起。
「……」
顏柔靜默須臾,問:「要是……要是然然哪天認識到崔家棟不是個好的,與崔家棟提出離婚,你可還會接受這個女兒?」
「她當年丟下斷親書那刻就已改名叫文渺。」
姜一鴻臉上看不出異樣,他說:「我有知茵和執衍姐弟倆很知足。」他有女兒,也有兒子,倆姐弟既懂事又孝順,犯不著再接受一個無情無義的女兒出現在這個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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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早已改了名姓,她叫文渺,不叫知然,也不姓姜!」
顏柔苦笑,心裡忍不住一陣抽痛。
明明是她辛辛苦苦生的孩子,且要不是眼前的丈夫,她肚子裡的孩子很難留住,可他們夫妻養了多年,換來的卻是被無情斷親,更是便宜了一個撿現成的的狗男人!
房間裡一時間很安靜,姜一鴻和顏柔各自想著心事,誰都沒再出聲。
……
姜知然在院門外等了約莫半個來小時,見院子裡始終沒傳出什麼動靜,她知道今個這趟算是白來了,知道哪怕她在外面喊破喉嚨,曾經疼愛她的爸媽都不會打開院門把她放進家裡。
心裡委屈,但姜知然很清楚一點,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若不是她為了崔家棟一次次傷害家人,甚至決然到斷親,改名改姓,跑去認什麼生父,就不會有今天被疼愛她多年的父母拒之門外一事。
黯然神傷,姜知然牽著女兒走出巷子,而後乘坐公交車去找姜黎。
「我去正廳見見她,你是要一起還是繼續坐這看書?」
聽徐嫂說姜知然帶著女兒來找,姜黎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把手上的書一合,接著隨手放至搖椅旁的小圓桌上。
她看眼靠坐在另一張搖椅上的男人,說著就站起身。
「一起,我順便也聽聽她會說些什麼。」
洛晏清同樣合上書,並起身放在小圓桌上,他說:「既然當年已經斷親,現如今作何又要挽回?」姜知然最近要麼親自上門去找老薑家的人,要麼通過電話聯繫老薑家的人,她按照崔家棟教的,不單認錯還賣慘,希望能讓老薑家的人心軟,幫她在被她狠狠傷害過的父母面前說好話,重新接納她這個女兒。
這事兒自然少不了傳到姜黎耳中,而洛晏清在家休息,無疑有一起聽說。
按照他的性子,對於和工作無關,及與愛人無關的事是一律不關心,但此時愛人要離開,去見那有著戀愛腦的侄孫女,他自然得跟上,去見見那戀愛腦嚴重到什麼程度。
「你確定要一起?」
姜黎問。
洛晏清輕頷首。
姜黎隨口笑說:「我發現婚後這些年下來你的性子似乎變了不少。」
「有嗎?」
洛晏清挑眉。
夫妻倆明明已經上了年歲,但走在一起依舊是男俊女美,且把歲月在他們身上沉澱出的優雅和從容體現得淋漓盡致。
「以前的你除過工作,看什麼都是滿眼淡漠。」
姜黎語中帶笑,聽了她的話,洛晏清否認:「不對。」
「哪裡不對?」
姜黎不解。
「面對你時,我的眼神是什麼樣你是知道的。」
洛晏清說著,嘴角漾出抹淺笑。
姜黎聞言,故作糊塗:「我不知道。」這人都多大歲數了,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和她搞浪漫,真是的!
洛晏清笑著搖搖頭,倒是沒再說什麼。
前院正廳。
姜知然端著茶水正喝著,就見姜黎和洛晏清走進來,她神色短暫怔了下,放下茶水,就起身喚兩人一聲。
「坐下說話吧。」
姜黎臉上表情淡然,指指姜知然身後的椅子,示意她落座。
不過姜知然卻在這時把目光落向女兒:「菲菲,快叫人!」
崔一菲小姑娘歪著頭好奇地看了姜黎好一會,這才按照媽媽在路上叫的,糯聲喚了姜黎一聲,又喚了洛晏清一聲。
「這孩子真乖!」
姜黎說著,招手喚小姑娘到跟前,問:「你幾歲啦?有沒有上幼兒園?」
崔一菲小姑娘一一回答。
姜黎神色溫和,抱起小姑娘坐到自己腿上,繼而將實現挪向姜知然:「這幾年過得可好?」
「……還行。」
姜知然眼裡染上一抹遲疑,片刻後,她輕點點頭。
「今個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從身旁桌上的果盤裡掰下一根香蕉,姜黎剝開皮遞到崔一菲小姑娘手中,就聽到姜知然說:「姑奶,當年是我太年輕……以至於做錯事傷了我爸媽的心,但事後我就已知錯,原本想去我爸媽面前認錯求他們原諒,可我又怕他們不願意看到我……」
「說重點。」
姜黎不想聽姜知然東拉西扯。
「姑奶,你能不能幫我在我爸媽面前說幾句,我想他們,想陪在他們身邊,想一家人團聚!」
眼裡盈滿淚水,姜知然懇求姜黎。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年不僅有寫下斷親書,而且連名姓都改了,可見你要和姜家,和養了你多年的父母脫離關係的態度有多決絕。現在你說你當年事後就已知錯,卻因擔心養了你多年的父母不願意見你,就沒有去他們面前認錯,這話不管我信或是不信,我只能說我幫不到你什麼。」
姜黎語氣輕緩,她靜默須臾,再度開口:「再說,你有了生父,這幾年的日子過得也不錯,有必要現在回頭,做回我們姜家的孩子?而你這麼做,你生父是否又知道?如果不知,等他知道後,你該如何解釋?」
張了張嘴,姜知然遲遲接不上話。
她不知該怎麼說,一時間,正廳里氣氛顯得有些冷凝。
約莫過去兩三分鐘,姜黎的聲音響起:「前時你打電話向要錢,是你的主意,還是你丈夫的主意?要錢想做什麼?」
「我和菲菲她爸爸沒有工作,做生意沒少虧本,眼看著日子要過不下去,我……我便想著找我媽借點,姑奶,我真得是借,我沒想不還錢給我媽。」
姜知然解釋。
「沒有工作不會去找?不會做生意就不要去做,只要有手有腳能餓死?」
姜黎的嗓音漸變嚴厲:「你的事我是一點都不想管,但你叫我一聲姑奶,有幾句話我就必須得說說,當年你既然做出選擇,那麼前路不管如何,你哪怕是跪著,也得走下去,否則,你做出的選擇豈不是一場笑話?
況且,你有心做回我們姜家的孩子,但你應該很清楚,不說旁的,單單你丈夫那個人,養了你多年的父母就接受不了,你現在要回到老薑家,那麼我想問一句,你捨得與你丈夫離婚?」
「姑奶,我不會離婚的!」
隨後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