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終於找到你
當宵禁八時的鐘聲敲響,街面上的行人早就已經提前回到屋裡頭坐著。
歷經前六個夜晚的教訓,他們已經知道市長大人這條法令絕非是開玩笑的。
那些懷有僥倖心理的酒鬼,現在都已經因為沒錢繳納罰款而被強制關進市長夫人名下的工廠內工作。
天殺的市長夫人,她名下的工廠居然他媽的只肯支付每人每天十五個便士的薪水,得足足工作七天才能償還蘇格蘭場的罰款,贖回自己的自由身。
但在倫敦城,極多數的市民是沒有資格趕在八點前就回家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的。
為了不觸犯宵禁令條,底層工人們不得已得在工廠內徹夜工作一宿,還好老闆這次難得大發慈悲願意給支付足額的夜班工資,不然這些日夜忙碌的工人早就忍不住再次上街遊行了!
但這股不忿不滿的情緒已經在不斷醞釀中,如果市長大人沒有按照他的諾言——宵禁只持續一個星期時間。
而是選擇繼續宵禁下去的話,暴動之火很有可能會主動地燃燒起來!
約翰沃森這麼想著,漸漸加快了腳步,逐漸遠離主市區。
宵禁令的效力是會隨著範圍的擴散而逐漸減弱的,以泰晤士河為界,北岸的倫敦是安全且森嚴的。
但南岸的倫敦卻是沒有太受到宵禁令的影響,繁華的街區尚且冷靜,但人煙罕至的社區卻是根本沒有將宵禁令放在眼裡——我就不信蘇格蘭場的傻叉們還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我們這裡巡邏,況且站街謀生難道就不是正當理由了嗎???
惡名昭著的東倫敦的酒吧也在徹夜喧鬧,畢竟我們尊敬的市長大人只是要求不能在晚八時與晨五時之間在街面上遊蕩,可我們這個時間段都是呆在酒吧里,完全沒有違反宵禁令嘛!
越是禁止的就越是珍稀,越是稀有的就越是昂貴——宵禁這段時間以來,就連妓女的費用都上漲了一些,畢竟她們也得冒著一不小心就被逮捕的風險嘛!
約翰沃森不經意抬起頭來,巷道中的濃妝白面女性正在欣切地朝他拋媚眼招手。
望著那張即便是躲藏在陰影內卻仍舊白得瘮人的面孔,還有那抹了豬血般煞紅的大嘴,他只能輕輕地搖了搖頭以示拒絕。
繼續朝著愈發靜僻的街區走去。
約翰沃森最近其實住在泰晤士河東岸的一家小旅館。
旅館主人是一對年邁的夫婦,但他們在初見約翰沃森時卻能夠驚喜地呼喚出他的名字。
原來在約翰沃森遺忘的歲月中,剛剛退役歸國的他曾在這間旅館居住過一段時間。
為了能夠回想起自己失去的記憶,他也便在那裡住下了。
旅館夫婦是很典型的市民性格,雖然在得知市長大人頒布宵禁令的時候嘴上罵話連連。
可等到夜幕降臨以後,卻是整條街道最早關上大門的旅館——他們也害怕近期瘋傳的開膛手傑克謠言,更畏懼傳說中朝著國會大廈發起衝鋒的七頭駭人怪物。
為了不惹得這對旅館夫婦生氣,約翰沃森只能每晚藉口飲酒助眠。
實則當八點鐘聲敲響以後,他就會偷偷滑落街面。
自從離開伍爾索普瘋人院以後,約翰沃森的記憶也開始逐漸地復甦,偶爾在睡夢中他會進入一處永恆廝殺的戰場。
手持蛇纏長矛的敵人、端著滑膛步槍的敵人、騎馬衝鋒的敵人、面容猙獰不畏傷痛的敵人……源源不斷的敵人像潮水般向他淹來,他總是在不停地戰鬥,不停地自衛,不停地殺戮。
約翰沃森覺得這些夢境或許是自己遺忘記憶的碎片化整合,自己曾在富爾斯坦經歷過的戰鬥都碎裂成一個個片段,然後被粗暴地揉合在一起,這才使得夢境的觀感好像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戰爭。
雖然他依舊沒有回憶起來除卻戰鬥以外的具體信息,例如自己隸屬於哪個部隊,自己有哪些戰友,戰友之間又是如何相處的……
但關於戰鬥方面的技能,那些估計早就已經深深銘刻在肌肉本能中的記憶,卻是恢復得十分迅速,正如同他此刻輕而易舉就能從三樓爬到地面。
十指牢牢摳住牆磚之間的微小縫隙,甚至不需要仔細觀察,他就能夠將建築表面的任何一處可落腳的凸起記憶在心中,隨便一跳便可以精確地落足——肢體靈活得像是一台不可思議的機器,只要輸入命令就可以精準地完成。
還有許多理應不可能在戰場上學習到的技能,如何尋找警員巡邏的盲區,如何隱蔽自己的身影……正是憑藉著這些技能,約翰沃森得以輕輕鬆鬆躲過警員的視野,視宵禁令於無物,漫遊在空曠的街道上。
但他並不是為了感受挑戰宵禁令的一絲自由快感而漫無目的地閒逛。
他有著明確的目的地——前方不遠處那多是空置廢棄房屋的街道。
約翰沃森掏出風衣內袋裡的懷表看了一眼,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差不多了。他在心裡想道。
約翰沃森摸了摸懷裡的槍械,又深呼吸了一口氣,躁動的內心似乎也因為吸入的冷冽空氣而平靜下來。
他大步朝著前方走去,然而剛走出三步,鄰近的巷影中就伸出來一隻手臂,死死拽住他的臂膀。
「這位先生,這位帥氣的先生,漫漫長夜怎麼一個人在街上走呀?」
「這麼冷的冬天,這麼孤獨的夜晚,我想你肯定很寂寞吧……不如讓我來陪伴你度過這個寒冷的夜晚吧?」
這是一位面灰肌瘦且不施任何粉黛的女士,僅僅在暴露的衣衫外批著一件厚重的男士風衣,瘦弱的身軀在夜的寒風中止不住顫抖。
「我很便宜的,只需要十五個便士就行——」這位女士苦苦哀求道:「十四個便士也行、十三個便士您看怎麼樣?」
「求求您了,先生,我已經餓了兩天沒吃東西,我能挨得住餓,但我的孩子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求求您,我只需要十便士就可以了……我很乾淨的。」這位女士說著撩開男生風衣,就要解開自己的腰帶。
憑藉著義眼賦予的頂級視力,約翰沃森已經能夠清晰窺見對方半露衣衫下那副嶙峋的瘦骨,以及慘白的肌膚。
他沒有回話,只是隨手掏出一把硬幣塞到對方手中,然後轉身迅速離去。
在約翰沃森身後,那位衣衫半敞的女士緊緊抓住手中的硬幣,感激的淚水自乾燥的雙眼中直流下來,她不斷朝著那道削瘦的背影鞠躬。
「感謝!先生!萬分感謝!」
「我一定不會忘記您的幫——咕咕咕。」
感激的話音戛然而止,轉而為鮮血噴涌的聲音。
約翰沃森駭然回過頭來,就見到那位瘦骨嶙峋的女士此刻已經完全掀開了衣衫,裸露出肋骨深陷的胸膛,而那慘白的肌膚上已然裂開一道殘忍血腥的豁口!
誇張的豁口自咽喉直蔓延至女士的盆骨,幾乎就要將那具瘦弱的軀體切割成兩半!
一雙沾染著熱氣蒸騰鮮血的手臂自這裂開胸膛內伸了出來,粗暴地將那道裂縫擴張敞開至更大更寬,寬大到足以容納一人經此裂口鑽行而出!
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女士體腔內悶沉響起。
「約翰沃森,終於找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