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伸手只能見到五指輪廓。
李易背著乾柴疾步前行。
幽黑密林中,路兩旁有幾十所老墳。
夜風划過,松樹枝上祭拜殘留的墳飄嘩啦作響。
聽見聲響,李易不由加快步伐,心中暗忖該早點回家。
前路一片昏暗,星光下林中矮樹黑影重重,隨著夜風左右搖擺。
李易背著一百來斤乾柴渾身冒汗。
累,但他不敢停,反而小跑步前進。
因為小時候村里老人經常講這裡的離奇故事。
這讓他每每路過這裡,內心總有點別樣的感覺,更別提這還是夜晚。
「李易!等等我!」突然一個微弱聲音從路邊坎下林中傳來。
突兀的聲音讓李易頭皮炸裂,嚇得亡魂直冒,哪敢停留,飛一般奔跑起來。
「李易……」聲音在耳畔響起,李易頓時魂飛天外。
跑動中的李易突然只覺脖子一涼,一隻冰冷的手捏在他脖頸上。
恐懼到極點讓李易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僵直不受控制倒飛出去,跌向路邊高坎下一所荊棘老墳。
「嘭!」重重摔在墳側荊棘中。
身體猛的一抖,雙腿一蹬,李易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恐懼未消,李易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動彈。
眼睛能勉強掙開一點點,驚恐中李易強行鎮定,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鬼壓床了。
雖說鬼壓床事實上是患了睡眠障礙的疾病,但心中恐懼卻是無邊無際。
床頭正好對著窗戶,黑暗中勉強能看到窗戶的輪廓,以及外面模糊搖曳的柏楿樹。
忽然!
透過窗外照進來的微光,李易發現床邊黑暗中一米開外,一道黑影靜靜站立,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影,穿著類似晚清的長衫。
人影巨高,感覺頂到天花板了。
見此一幕,李易心臟不由的加速咚咚跳動起來,害怕到骨子裡令他渾身顫悚。
但是他又動不了。
驚懼過度後李易又想著拼一把,使盡全身力氣想要動彈掙扎,但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許久之後李易感覺自己能輕微的移動一點。
他第一件做的事情自然不是爬起來拼命。
而是將頭慢慢偏向牆壁一邊,緩緩埋進被子裡,用了很長時間他才拖著僵硬的身體縮進被中,貼著牆壁縮著。
他慫了,恐懼的慫了,緊緊的裹在被子裡,面朝牆壁貼著一動不動。
西南七月天,晚上不算熱,晚上睡覺最多也就把肚子遮一遮。
縮在被子裡他很快就感到呼吸困難,汗水止不住的流,但他不敢把頭伸出去。
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大半個小時後,身體完全恢復自由。
悄悄在被角弄一個通風口,剛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思考著要不要轉身看看。
背上突然傳來按壓拉扯的感覺,把他嚇得一個激靈,當即一動不敢動,面朝牆壁緊緊貼著,呼吸都不敢太大口。
許是距離床邊較遠,那種按壓的感覺沒多久便消失了。
他面朝牆壁,通過小小的通風口,在黑暗中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就在他以為會這樣直到天明。
後背按壓感再次傳來,時有時無時重時輕,那種被子拉扯的感覺尤為明顯,似乎是想把他拖到床邊。
李易閉上眼睛一動不敢動。
緊緊裹著被子,靜待命運的審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易忽然感覺到渾身一輕,那種恐怖的壓迫感突然就消失了。
從被子縫隙看出去,已經能看到一點點亮光,是天快亮了。
等待許久後他才轉身。
緩緩在被子裡弄出一個出氣口來。
通過洞口看出去,那位長衫不見了,只見房間中央掛著一件雨披,正好在一米開外。
看到房間裡的是雨披,李易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自己嚇自己,不過他還是不敢大意,依舊縮在被子裡。
「咕咕咕!」公雞的叫聲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李易小心翼翼的掀開被角看向外面,黎明的光已透進窗戶,門外天空泛白,屋裡已經能完全視物了。
「這是哪兒?怎麼有點像以前老家?」李易心有餘悸開始打量起來,摸索到床頭開關。
打開燈。
陌生又熟悉的場景出現在眼前。
「這好像是我老家臥室啊!誰把我送回老房子的?」李易搖搖頭,他不確定此刻是不是還在做夢。
昨晚他剛打工回來,在鎮上新家和幾個哥們兒喝酒,什麼時候睡的都不知道。
揉了揉臉蛋,李易雙手在臉頰上拍了拍,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啪啪啪!」李易在臉上拍了幾下。
頓時鼻孔中一股暖流傳出,熟悉的感覺,當即他知道,這幾下巴掌把鼻血整出來了。
「不是吧!都多久沒流鼻血了」習慣性的,李易將頭伸到床邊,卻見地上已經有了一灘血跡。
鼻孔里流出的第一滴血,正好滴在未乾的血跡上。
李易內心疑惑,昨晚自己有流鼻血嗎?
鼻血如斷線珍珠落玉盤,滴滴答答的流。
李易趕緊起床,到門外打水來敷脖頸,他以前流鼻血就這麼幹的。
脖頸上敷著冰涼的毛巾,又到門外田埂上去摘苦蒿來搗碎塞鼻孔。
一番忙活絲毫沒有效果,左邊鼻孔堵住右邊鼻孔流,兩隻鼻孔堵住往肚子裡咽。
「不對呀!現在不是臘月天嗎?」回到屋裡後李易突然愣住。
方才外面哪裡是冬天模樣,那處處綠蔭,晨風輕和,分明就是盛夏季節。
「這是怎麼回事?」李易有些渾渾噩噩,搞不清楚眼前情況。
突然間,他腦海中靈光乍現,想起了久遠之前的往事。
這不是十七歲時的自己嗎?十七歲那年高考結束後,他流鼻血的毛病犯了,連續幾天時不時就流鼻血,虛弱到了極致。
有一天晚上就是這樣,同樣的噩夢,醒來鼻血就流個不止,那一次他差點沒挺過去。
幾步來到小圓鏡前,看著鏡中那稚嫩消瘦,蠟黃且毫無血色的自己,李易有些恍惚。
「我這是重生了嗎?」李易摸了摸臉頰。
對於噩夢他毫不在意,人在極度虛弱的時候會出現種種幻像,做噩夢是很正常的事情,鬼壓床這種事情他經歷過很多次,有時候靠在床頭休息突然就會來上一次。
只要醒來就不那麼恐懼了。
「爸爸媽媽應該要起來了吧!」李易心中回憶起來。
爸爸叫李大軍,媽媽叫何小梅,最平凡的普通人。
他記得這次流鼻血,是老媽帶去縣裡治好的,用一種棉條在鼻子裡塞了幾天,然後吃了些藥,自那以後便很少再流鼻血了。
李易在客廳等了好半天也沒見到二老出來。
「媽媽!爸爸!我又流鼻血了,止都止不住」李易索性扯著嗓子喊道。
寂靜的房間裡沒人回應,李易又喊了幾聲,頓時心中納悶起來。
按理說他動靜這麼大,老爹老媽早就應該醒來才對。
隨即他來到二老的臥室外敲門。
「砰砰砰!」
「砰砰砰!」
……
連續敲了好幾遍,但房間裡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李易在考慮要不要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客廳中央貼著的海報上,以及上方的玻璃相冊。
「怎麼回事?爸爸媽媽呢?」李易心中大驚。
客廳中央牆壁上有兩個玻璃相冊,裡面應該有他們一家人的很多照片才對。
但是現在相冊里沒有他父母兄妹,只有他和一群陌生人的照片,還有學校里同學的合照。
李易來到相冊前面,看著上面的照片,裡面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還有一家什麼南山孤兒院合影,初高中的同學們倒是大部分都認識。
環視客廳,布局和記憶里差不多,但家具卻完全不一樣,之前沒細看,此刻細看之下多了一種陌生之感。
最為明顯的是牆上貼著的那張海報,海報上面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想來是一位明星,叫柳寒煙,李易可以確定他並不認識。
李易有些惶恐,他驚慌的推開爸媽的臥室。
「怎麼會這樣?」
本來是父母的臥房,此刻裡面什麼都沒有,空蕩蕩只有一個小柜子,打開裡面放著一袋十斤左右的米,以及十幾個雞蛋。
苦蒿早就從鼻孔里脫落,鼻血滴滴嗒嗒,滿屋子地面上到處都是。
「我肯定又做夢了!」李易回到客廳,仰頭靠在門口凳子上,任由鼻血順著臉頰流到耳後,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漸漸的,李易的意識模糊起來,無邊黑暗將他包圍,絲絲寒意令他渾身發冷輕微顫動。
「叮!」
「諸天商城第999999位幸運兒綁定中……」
「諸天商城綁定成功」
朦朧間李易腦海里響起機械般的聲音。
「叮」
「激活宿主體質」
「世界法則恢復中,激活混沌神魔體失敗,降級激活宿主體質」
「天地仙元恢復中,激活無上仙魔體失敗,降級激活宿主體質」
「諸天靈氣恢復中,激活絕品修煉體失敗,降級激活宿主體質」
「叮!宿主體質平庸,激活失敗,再次降級」
「叮!宿主體質過差,激活失敗,再次降級」
「叮!宿主體質太差,激活失敗,再次降級」
「叮!宿主體質極差,激活失敗,再次降級」
「叮!激活成功,恭喜宿主獲得異能陰陽眼」
「叮!檢測到宿主體液大量流失,系統開啟自救模式」
「系統自動打開新手禮包,獲得功德值100點,體質點3點」
「扣除1點功德值查詢體液流失原因」
「叮!」
「宿主鼻腔血管局部偏曲凸起爆裂,扣除1點功德值修復」
「修復成功,希望宿主愛惜身體」
李易迷迷糊糊之際腦海中傳來陣陣機械般的聲音,不過他也沒在意,就當是彌留之前的幻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易渾身燥熱的睜開眼睛。
熱辣的太陽從門口照射在他身上,眼前有十幾隻蒼蠅在揮動翅膀,唱著歡快的歌曲時不時停留在他臉上啄幾口。
「我還沒死?」李易摸了摸臉頰,兩鬢上是干硬結痂的血殼。
剛站立起來李易就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一陣的頭暈眼花,腦袋裡一跳一跳的疼。
揉了揉腦袋,李易緩步來到屋後井邊。
「身體太虛眼睛都花了嗎?」李易舉目四望,發現整個天空大地色彩有些不一樣。
除了本來的藍天白雲之外,他在空中還看到了一些幽藍色的微光,太陽周圍那種類似螢光的藍光更為明顯,植物水面都有淡淡的奇異之光。
有點像阿帆達里潘多拉星球,充滿了奇幻之感。
看了一眼太陽李易頓時雙眼發黑,連忙低頭開始打水洗臉。
血跡已經在臉頰鬢角處結痂,清理起來非常麻煩,鼻孔也堵得難受。
李易在井邊清理了半個小時,才將臉上和鼻孔里的血塊清理掉。
「這麼大兩坨堵在鼻孔里,不難受才有鬼」李易看著水溝裡面的兩坨血塊有些噁心,不敢想像鼻腔里竟然堵成這樣。
鼻孔里的血塊清理出來後,呼吸立即就順暢了,那種能暢遊呼吸的感覺太舒服了,這大概是鼻炎人士的夢想吧。
隨後他又弄了一些清水輕輕的吸入鼻孔中,防止鼻腔太過乾燥再次破裂出血。
趁著天熱李易又用井水洗了個頭,然後便拿起拖帕清理屋中血跡。
一番清理後已是中午一點過,李易沒心思吃飯。
拖著眩暈的腦袋來到房子外查看周邊的情況。
來到屋外李易頓時震驚,他現在不僅是重生了,估計還是重生到了異界。
西邊的大伯二伯家不見了,東邊的章家也不在了,屋後的羅家也不存在。
原本這裡應該是五家人聚在一起的,現在這裡孤零零就他一家人。
回到家,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沒有絲毫家人的痕跡。
父母不存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沒有,只找到一些孤兒院的信息。
好在初高中的同學們大部分都還在,幾個發小都在照片中有顯示,就是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想來不會太遠。
翻了翻床邊的書籍,李易無奈了,和他曾經學的不一樣。
只有四類,文學,數學,格物和武學。
其中武學類的書籍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翻了幾本武學書籍,頓時就沒興趣了,裡面不僅有大量的理論,還有什麼陣法周易醫學之類,看著就頭疼。
從書籍和一些物品痕跡來看,他不叫李易,而是叫蕭禕,是個孤兒。
這處房產是所在地官府分給他的,看房契上面的日期,大概是他九歲左右分到的。
屋子裡翻找半天,在抽屜暗格里,他找到了五百塊錢零碎,以及各種證件和一張銀行卡。
「我叫蕭禕,要不要改名叫李易呢?」李易有些苦惱,他沒有前身的記憶,認同感自然也沒有,冒用別人的名字總感覺怪怪的。
「也不知道街上有沒有肉賣!」李易想了想索性不想這個問題,換上乾淨衣服準備上街去買點補品。
將五十塊錢和身份證銀行卡放進口袋裡,李易又小心的將四百多塊錢分開㶓好。
隨後關上門窗,又檢查了幾遍是否關好。
這才放心朝鎮上走去。
既然已經確認了重生到這裡,怎麼也要活下去。
幾分鐘後,李易來到昨晚做噩夢經過的地方。
路邊松樹枝上,一串金箔紙編織的墳飄正在隨風搖動,發出嘩啦啦撞擊聲。
李易抄起路邊一塊石頭,將墳飄砸落,這才繼續前進。
鬼怪這種迷信的東西他小時候很害怕,但是長大後他就完全不怕了,昨晚不過是剛從夢境中醒來,身體虛弱導致身體麻痹出現鬼壓床,加上又出現了幻視,種種原因之下,他才會覺得非常恐懼。
如果不是身體出現了鬼壓床,他說不定還真的會站起來一探究竟。
恐懼多源自未知。
路過一戶戶人家,李易都熱情的打招呼,雖然本隊少了幾戶,但存在的那些人依舊沒變,還是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