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衝到喉嚨口的尖叫聲在許寧言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後,艱難地給吞了下去。
手裡的雞蛋一時也忘了去接,啪一聲落在地上,砸出了一灘蛋液來。
這就尷尬了。
許寧言一個健步上前,擋在了那灘蛋液面前,結結巴巴地開口:「顧……顧同志?怎麼是你?」
不是顧致遠是誰?
他背著一個大竹筐子,裡頭是滿滿的一筐子牛草。
大佬這是半夜去打牛草去了?白天不是打了一筐牛草嗎?大佬怎麼這麼勤奮,日夜不歇地打草,就兩頭牛不怕撐死?
現在可好,牛沒撐死,她先社死了!
她要是跟大佬說,這兩個蛋是母雞主動敬獻給她的,大佬會不會信?
不行,不能讓大佬懷疑自己!也不能讓大佬主動開口問!
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她應該——
顧致遠也沒想到這大半夜的,居然還能碰到人。
還是個熟人!
許寧言這個小丫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看她嚇了一跳的模樣,還有那落在地上的兩個雞蛋,欲蓋彌彰的上前一步,都顯示著這小丫頭心虛得很。
顧致遠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她來的方向,是從村子中心過來的。
心裡大致就猜到了幾分。
不過他身為外人,對這些事情是一點探究之心也沒有,更不想有什麼牽扯,巴不得躲得越遠越好。
當即點點頭,也沒說話,也沒多問,大步往牛棚走。
許寧言已經下定了決心,上前一把,一把抓住了顧致遠背著的竹筐,滿臉堆笑:「顧同志,這大晚上的能遇到,也是緣分!背草這種粗活,讓我來!」
不等顧致遠回過神來,已經將他背上的竹筐給扒拉下來,背在了自己身上。
嘴裡還念叨著:「顧同志,這大晚上的出來打什麼牛草?那草叢裡樹空里多蛇蟲,萬一被咬一口可怎麼辦?深更半夜的想喊人都喊不著,容易噶——呃,容易出事!」
這可是她以後的金大腿,可不能出事!
顧致遠聽著許寧言語氣里不容置疑的關切和擔心,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本來打算抬起來將竹筐拿回來的手,又落了下去。
默默地跟在許寧言旁邊,忍耐了一路她的唧唧呱呱。
「顧同志,我前幾天給你送的綠豆湯你怎麼不喝?是沒看到嗎?我那裡頭可是放了白糖的,可甜了!」
「顧同志,你是不喜歡喝甜的嗎?沒事,下次我給你專門熬一鍋放鹽的!」
「顧同志,你天天打草累不累?要不要幫忙?」
……
顧致遠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好容易到了牛棚,飛快地接過許寧言取下的竹筐,三步並作兩步推門進去後,十分利落地將門給關上了。
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許寧言差點碰了一鼻子灰,怏怏然地回頭。
大佬可真是無情啊!
不過轉念一想,大佬之前還拒人千里之外,今天可是都允許自己幫他背牛草了,這也算兩人關係更近了一步,不是嗎?
本打算回自己的小屋,走了兩步才想起,那掉落在地上的兩個雞蛋還沒處理呢。
要是明兒一早被人看到了,這條路往前走可就只剩下顧致遠和她住的地方了,豈不是要被懷疑。
轉回去的路上,衝著山裡面打了個呼哨。
這附近有一隻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癩皮狗,髒兮兮的,也不進村,只在山坡附近活動。
也不咬人,平日裡自己在山裡覓食,晚上就在草窩牛棚附近睡。
山裡有什麼動靜,它也能叫喚警醒村里人,所以大家也就沒有趕它。
果然呼哨聲響起沒多久,那癩皮狗不知道從哪裡就悄沒聲地竄了出來,不遠不近地站著。
許寧言指了指那兩灘蛋液,說了句:「吃吧。」
然後退開了幾步。
那癩皮狗試探著上前聞了聞,伸出舌頭三兩下就將蛋液給舔乾淨了。
許寧言見毀屍滅跡成功,誇了一句好狗,就往回走。
一直走到小屋門口,推開門進去關門的時候,才發現,那條癩皮狗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後,正站在門口。
見她進去了,也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在門邊順勢躺了下來。
許寧言撓撓頭,這是賴上自己了?
她想當大佬的狗腿子,這癩皮狗是想當自己的狗腿子?
那這麼一算,癩皮狗豈不是大佬狗腿子的狗腿子?
許寧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再看那癩皮狗,也就順眼了許多。
也不管那癩皮狗了,關門進去,撲到床上翻滾兩下。
反正也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將今晚的收穫從空間拿出來清點。
這不數不知道,一數可嚇一跳。
居然有一百六十七塊三毛六分,這還不算,還有糧票,布票,副食票和一張肥皂票,一張酒票還有兩張工業券。
沒想到苗翠花和許珍珠的私房錢居然如此的豐厚,不過這都便宜她了。
正好明天她要去公社,遷完戶口後,倒是可以去供銷社置辦這個家要用的東西了。
至於錢的來路,她已經想好了。
總歸不會讓人懷疑就是了。
不過今晚被大佬看到兩個雞蛋,終歸有些不妥。
她得想個法子堵住大佬的嘴才行!
俗話說得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明天就做好早飯,送給大佬吃!只要大佬吃了,那他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計議已定,許寧言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天色剛亮,生物鐘就讓許寧言從睡夢中醒來。
推開門,癩皮狗還趴在門口,見她出來,懶洋洋的衝著她搖了一下尾巴。
許寧言沖癩皮狗打了個招呼:「早啊,狗腿子!」
癩皮狗很給面子的又搖了兩下尾巴。
既然決定了給大佬做早飯,就不能吝嗇,可是也不能出格,畢竟她分家出來啥條件,滿大隊都知道。
而且屋裡連個水缸都沒有,還得去河邊打水洗漱,再帶水回來做早飯。
早晨整個大隊和後山都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中,空氣中都是草木的香氣。
許寧言拎著昨兒個謝叔婆給的舊瓦罐,邁著輕快的步子,去了河邊,癩皮狗起身不遠不近的跟在她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