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火車站。
許寧言在站台上翹首以盼,等待著從滬市到京城的列車到站。
京城火車站一貫的熱鬧擁擠。
要不是許寧言選的位置不錯,又有姜致遠的司機擋著,只怕她都被人流不知道擠到什麼地方去了。
列車終於到站,人都下得差不多了,許寧言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臥鋪車廂下來。
陳芳芳頂著一頭燙得卷卷的大波浪頭髮,紅嘴唇,時髦的羊絨大衣,小高跟的黑色皮靴,一下車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若是幾年前,陳芳芳被這麼多人看著,只怕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可如今她歷練出來,就算眾目睽睽,她也淡定自若。
在人群中打量了一圈,就看到了許寧言前面的司機。
這人陳芳芳是見過的。
這麼些年來,她幾乎已經將許寧言的家當作了自己的家。
許寧言一家也沒拿她當過外人。
逢年過節,尤其是過年的時候,陳芳芳都是在姜家過年。
因此姜致遠的司機,兩人還算熟悉。
互相揮手打個招呼,司機就逆著人群走了過來,接過了陳芳芳手裡的行李,帶著她又擠到了許寧言面前。
兩人差不多又有小一年沒見面,看到彼此,一笑,互相擁抱了一下。
然後才手挽手的走出了車站。
上了站外的車,許寧言才開口問陳芳芳,這一路可順利?
陳芳芳一笑,明艷自信:「如今我一年有大半的時間,幾乎都是在火車上,還能不順利?」
因為有司機在前頭,兩人也就說些家常閒話。
陳芳芳如今最疼最牽掛的,就是姜沉兄弟倆,「平平和安安放假了吧?都快有小一年沒見著他們了,沒忘了我吧?我這回可從滬市給他們帶好東西了——」
許寧言沒好氣的道:「放假是放假了,可也不著家!每天早上起來,吃了飯就帶著狗腿子進了學校。要是不去找,晚上都不著家!餓了就去找師公,要麼直接就去家屬樓,這家一口,那家一口,一圈下來肚子就混飽了!如今他們兄弟倆在京大,比我還有面子,走哪裡都餓不著!」
陳芳芳就忍不住笑:「我可聽梅姨說,京大的教授好幾個可都看中平平和安安了,搶著要預定他們倆當徒弟呢,可有這事?」
說起這事,許寧言就黑了臉:「你說我師父,那麼大年紀的人了,一點也不穩重!居然還幼稚的跟人學打賭!你打賭贏了也就罷了,還輸了!輸了也就輸了,你輸自己的東西啊!他不,他把平平和安安給壓了上去。」
「輸了一次也就算了,每年必打一次賭!每年必輸一次!平平和安安掛名預訂的師父已經有四個了,今年還不知道又要輸給哪個教授了——」
陳芳芳推了許寧言一把:「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抱怨的話,把你嘴角的笑收一收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得意的很吶!」
「別的不說,你看看你師父給平平和安安安排的掛名師父,哪個不是業界大師?這樣的大師,喚作別人,求著給他們當徒弟,大師們還愛答不理吶!如今肯紆尊降貴聯名給平平和安安當掛名師父,你就知足吧!邢教授哪裡是拿你當關門弟子啊,這簡直是拿你當小祖宗了!」
說完,陳芳芳還真羨慕不已。
許寧言如今怎麼看,怎麼是人生贏家。
夫妻生活美滿,一下子就生了一對雙胞胎不說,雙胞胎如今上小學,已經顯示出了非凡的智力了,除了上學,其他的時間,都是被京大各個有名的教授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而她自己也不是因為家庭美滿,事業就平庸的人。
去年研究生畢業了,又要繼續攻讀博士,導師還是邢教授。
這兩年她自己也發表了一些研究成果,在歷史界已經是小有名氣了。
和自己合作的生意,名義上是兩人合作,陳芳芳心裡清楚得很,她是被許寧言給提攜的那一個。
別看許寧言平日裡不管事,也不插手經營管理,可每每在關鍵時刻,她都會為公司指明正確的方向。
最開始陳芳芳和其他合作者,都覺得許寧言是危言聳聽或者是胡說八道。
後來一次次的事實證明了許寧言在商業上的獨到眼光。
這幾年,有許寧言作為舵手,把穩方向,生意也越做越大,實力越來越雄厚。
許寧言如今的資產,除了她自己,恐怕沒人能夠知道。
就是她,許寧言最堅定的夥伴和朋友,也只負責了許寧言一部分的產業和生意。
不過她也很知足了,若不是許寧言,她就算是大學畢業了,又能如何?
大約是被分到偏遠的縣城,平平穩穩的過一輩子吧。
可她從投奔許寧言那一天起,就註定了不甘於平淡。
畢業後的第二天,她就帶著許寧言的投資,雄心勃勃的南下羊城。
第一年,雖然有許寧言的指點,可還是吃了不少虧。
一個單身女人,尤其是長得不錯的單身女性,要在羊城紮根下來,談何容易?
她曾經被人調戲過,被人輕視過,被人騙過,也被人幫助過。
曾經為了拿下一個單子,喝酒喝到胃出血。
也曾經為了一筆生意,懷裡揣著現金,腰裡別著一把刀,單刀赴會。
也曾為了爭奪檔口,毫無形象的叉腰跟人對罵。
她那個時候憋著一股勁,就想著不能辜負了許寧言的信任,怎麼也要咬牙撐下去。
再苦能有在團結大隊苦嗎?
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未來,吃不飽,穿不暖,男人懦弱,婆婆不講道理。
一家人為了一點吃的喝的就能互相算計。
如果她有了孩子,孩子也要經歷這些,看起來是那麼的無望,生活看不到一點希望。
在羊城,雖然累,雖然苦,雖然上過當吃過虧,可收穫也同樣巨大。
幾年的功夫下來,她在羊城的外貿服裝城裡,已經盤下了好幾個檔口。
還有了自己的服裝廠,每天的流水,是以往做夢都不敢想的數字。
而這一切,都有她的一份!
在八十年代,因為服裝廠和檔口的分紅,她就成了這個年代少有的萬元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