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淮也不氣餒,重振旗鼓,開始搜羅起下一個目標,怎麼也要把籃子裡的辣椒給賣掉她才能回家啊,不然她這一趟黑市豈不是白來了?
國營蔬菜店的菜每天供量有限,城裡人想吃上一口新鮮菜得一大早排隊。
她這辣椒可是須彌空間產出的,品質不用多說,不過,這年頭菜價是真不值錢,國營蔬菜店一斤辣椒只賣兩分五,她籃子裡的辣椒滿打滿算也就五斤。
所以,她即便賣貴些,多賣五厘,一分,也才賺幾毛錢。
不過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時代背景放在這裡,她也不嫌少。
辣椒銷售比她想的要順利許多,這年頭老百姓只說吃飽,不說吃好,辣椒買回家隨隨便便做成辣椒醬,裹一層在饅頭裡,一頓午飯就解決了。
她的辣椒品質高,賣相好,一筐子賣完,足賣了兩毛錢。
顧月淮也沒著急走,知道家裡沒糧了,又在黑市買了五斤玉米面,一斤要一毛錢,準備離開的時候碰上賣雞的,都是殺好的,公雞一斤六毛一,母雞一斤六毛七。
她想到顧至鳳上工汗流浹背的模樣和顧亭淮受傷的手,抿著嘴唇買了半隻老母雞,準備回家燉湯給兩人補補,半隻老母雞是兩斤二兩,不要票,花了一塊四毛七。
顧月淮把雞肉放進籃子裡,剛準備走,就被賣雞的大叔攔住。
他似乎有些緊張,左顧右盼了一陣,最後摘下帽子撓了撓後腦勺,神色隱晦的壓低聲音說道:「妮兒,要雞娃不?」
聞言,顧月淮眼睛一亮:「你有?」
這年頭適逢「割資本主義尾巴」,不准搞家庭副業,社員們房前屋後自留地里種的蔬菜是不能拿到鎮上來賣掉的,被逮住了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
有時候生產大隊會組織兵民早早守在通往公社城鎮的道口,一旦拉了蔬菜被截獲,社員就要做檢討,甚至蔬菜也都會被沒收。
顧月淮下午來的時候也觀望了一陣,她今兒運氣好,道口沒有民兵守著。
養雞也屬於家庭副業,是禁止的,村里只有大隊有雞舍,養著十幾隻雞,每天收穫的雞蛋會存起來,定期分給社員們做實物,按人頭計算,每人每年大概能分三到四個。
不過,如果說糧食是硬通貨,那雞蛋就是熱銷貨了。
雞蛋是逢年過節,人際往來的高檔貨,還可以拿來和社員們以物換物,一隻雞蛋能換半斤鹽,可想而知雞蛋有多珍貴了,總之,這年頭沒人會拒絕雞蛋。
她知道須彌空間可以養牲畜家禽,可惜沒門路弄到。
大隊的母雞就算是抱窩生雞仔了也不可能勻給她,原本還想著等再過兩年,國家大力號召養豬和雞鴨鵝的時候再想法子弄雞娃,現在倒好,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賣雞的大叔點了點頭,低聲道:「家裡雞抱窩生了十幾隻小雞娃,不敢帶來黑市,怕動靜太大,這會兒藏在家呢,你要不?要的話回去抓兩隻?」
顧月淮頷首:「要!叔,你家雞娃怎麼賣的?」
大叔苦笑著擺擺手:「雞娃能值得幾個錢,一隻一毛五。」
顧月淮在腦子裡飛快的算了帳,說道:「這樣,叔,你家的小雞娃我都要了,能不能給便宜點?也不多,一隻給便宜個一分錢成不?」
聞言,大叔喜不自勝,忙道:「成!成!」高興過後,又有猶豫:「你真的都要?要是被逮住了……你可不能說是從我這兒買的。」
顧月淮失笑:「大叔放心就是了。」
話已至此,大叔也不多說什麼了,樂呵呵的收攤領著顧月淮回了家。
他家在鎮上的百家胡同,這一片建的都是筒子樓。
筒子樓就是幾層高,每層都有一條長長的走廊串聯十幾個小單間,房間面積也都不大,十幾平米最多,家家戶戶都要擠著七八口甚至十幾口人。
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搭了灶台,炒菜時滿樓飄香,伙食攤在明面上,今天他家吃臘肉,明天我家吃雞蛋,「吃什麼」的話題,也成了筒子樓住戶們日日的談資。
而且,筒子樓水房、廁所都是公用的,每天早起倒尿盆都擠得人山人海。
顧月淮瞭然,也難怪這大叔著急出手小雞崽子了,筒子樓狹窄擁擠,鄰里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養幾隻大雞都夠麻煩了,更遑論十幾隻嗷嗷待哺的小雞。
大叔家住一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時,一股熏人的氣味就撲鼻而來。
顧月淮跟著走了進去,家裡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娘在摘菜。
大叔把門關上,喜滋滋地對摘菜的大娘說道:「娘,雞娃賣出去了。」
大娘也是一喜,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轉而看向顧月淮:「妮兒,你買雞娃?」
顧月淮頷首:「是,大娘把小雞拿出來吧,我瞧瞧。」
她說著,看向床底,她進門時就聽到了床下頭傳來的密密麻麻的嘰喳聲,小雞都藏在床底下,少不得要悶死。
「誒誒!」大娘忙彎腰去床底下夠,半晌,才狼狽地拖出來一個紙箱子,顧月淮低頭一看,裡頭十幾隻黃茸茸的小雞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依偎在一起取暖。
箱子底撒了些碾碎的干苞谷,小雞們一被驚擾,叫聲愈發大了些。
「哎喲,小祖宗們誒,可別再叫了!」大叔有些急了,壓低聲音叱了一句。
他有些苦不堪言地道:「我拿去賣的雞都是閨女結婚時候男方給拿來的活雞,當時還有二十多個雞蛋,沒想到後頭沒顧得上管,雞就抱窩了,給我弄下這一大群麻煩。」
說罷,他又忍不住催促了聲:「妮兒,你要就趕緊拿走吧!」
顧月淮淺笑一聲,把兜里剩下的兩塊二毛四遞了過去。
一隻小雞一毛四,如今箱子裡是十六隻,算下來就是這個數,也是她身上所有的錢了,不過,雞仔早晚會長大,到時候不論是換給大隊的社員還是收蛋都是划算的。
顧月淮接過紙箱,也沒多做寒暄,轉身就欲離開筒子樓。
大叔看著她,突然喊道:「妮兒,等等。」
顧月淮不解,回頭看他,卻見大叔從柜子里拿出一袋子東西遞給她:「你跟著跑一趟,也不能叫你白跑,殺雞剩下的雞雜子,給你吧。」
顧月淮一怔,旋即眉眼彎彎,笑著道了謝。
她抱著箱子離開了百家胡同,在繞過一個無人的拐角時停了片刻,再出來時,懷裡依舊抱著紙箱,不過,裡頭已經沒有小雞的叫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