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大帳內。
天蒼祝司阿古拉伸手摸向塔塔烈的額頭,緩緩閉上雙眼。
「陛下,五臟受創,大限將至。」
跪在房中的西戎文武,聞言身體一顫,卻不敢抬頭。
「傳信給十七皇子,來見陛下最後一面吧。」
塔塔烈面色蒼白,止不住喘息道。
「朕,朕不會輸,西戎,乃天命所歸,國師,可有法解。
西戎的勇士不能白白犧牲。
我們世代居於苦寒之地,為了奪下沃土,手上沾滿鮮血。
若天蒼神想要降罪,便降於朕一人。」
天蒼祝司阿古拉雙眼上翻,澎湃的生機灌注進塔塔烈的身軀之中。
「陛下,臣能做的,就是為您再續十日。
不要畏懼,不要迷茫,天蒼神會保佑西戎的。」
阿古拉逐漸失去生機,塔塔烈的面色逐漸泛紅,唐朝朝留在其體內的真元被消磨殆盡,可破損的五臟與丹田卻無法修復。
仿佛迴光返照一般,塔塔烈撐起身體,而天蒼祝司阿古拉已經生機斷絕。
「大國師!!」
塔塔烈眼中帶著化不開的悲傷,他將大國師阿古拉放在床榻上道。
「厚葬大國師,去將西戎勇士們帶回來。
朕將傳位於十七皇子塔塔傑律,他會帶領你們踏破淮城,南下一統康國。
都下去吧。」
塔塔烈等文武官員走了出去,再也壓制不住體內的傷勢,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的血。
劇烈喘息後,塔塔烈向後倒在床榻上道。
「好一個道門,好一個人定勝天。」
只要能攻破淮城,一切都是值得的,慕容淵,還是你更勝一籌啊。
緩緩閉上眼睛,塔塔烈昏睡了過去。
西戎勇士抵達交戰之地,開始不斷尋找倖存者。
兩邊對峙,卻相隔數十丈。
一個個傷員與屍體被抬回,所有人都沒有打破這份默契。
士卒握著刀柄,眼底帶著仇恨,他背起一具屍體快步朝著淮城返回。
至此第一戰。
陷陣軍二十萬之眾,陣亡十六萬,重傷三萬,輕傷一萬。
金武衛全員三萬多,陣亡兩萬七,重傷三千,輕傷一百三十七。
驍龍禁衛三十六人,全部陣亡。
三萬黑甲衛,陣亡兩萬八,重傷兩千,無輕傷。
刀盾兵五千人,陣亡四千八百七十四,倖存二十六人,其中十九人重傷,七人垂死。
五萬江湖高手,戰死三萬九千二百零三人。
初步估算康國損失士卒為,二十五萬九千人以上。
並且隨著時間重傷士卒熬不過夜晚,人數還在增加。
當夜幕降臨,唐武拿著傷亡統計冊子久久無言。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的數字,僅僅第一次交鋒雙方便損失慘重。
西戎方,蔚國九萬火槍手全軍覆沒,火炮手僅剩四千多人。
西戎步卒死亡七萬,鐵騎死亡十三萬。
蔚國與西戎損失為,二十九萬四千人以上。
關外屍骸鋪滿地,滿目蒼涼一片紅。
唐武撐著重傷的身體,依舊在傷兵中巡視。
「將軍,公主來了,聽大家都在說她已經半步無敵,一腳便踹的塔塔烈那個雜種半死。
到底是不是真的?」
面對詢問,唐武為鼓勵士氣揚起笑容道。
「好好養傷,別說那麼多話,不過本將告訴你們,我的女兒已是半步無敵,那塔塔烈不死也得脫層皮。
咱們康國絕不會輸。」
「那公主為何不來看看咱們?
她是不是受傷了?」
問出了所有將士的擔憂,不少人看向唐武等待著回答。
朝安公主愛民之心,天下誰人不知。
尤其是陷陣軍中,名聲更是大的很,公主不會不來看他們,沒來的原因定然是受了傷。
「對啊,將軍,公主她不要緊吧。」
「我回來的時候,看著絕影神駒在吐白沫,將軍,公主不會有事的對嗎?」
眼下康健帝戰死,唐朝朝已然成了所有人最後的底氣。
唐武臉色一沉,裝作沒好氣道。
「若是那丫頭出了事,本將還有閒心照顧你們?
都把心放進肚子裡,她就是跑的太急,睡一覺就好。
你們能睡的趕緊睡,別在那瞪著兩個眼睛強撐。」
「公主她沒事就好,兄弟們今天這仗是真痛快。
待咱們養好了傷,再與公主並肩作戰。」
「你小子身中八刀,還中氣十足。
我就不一樣,挨了十七刀,不過喝了麻藥咱就跟沒事人一樣。
吃兩口飽飯,咱照樣爬起來殺敵。」
「有你疼的時候。」
大家互相聊著,戰場之上悲傷只能埋在心底,在發起衝鋒的時候,生死便已不再重要。
「好了,差不多都趕緊休息吧。
本將也該去休息了。」
唐武說完,便走出輕傷區,朝著重傷區走去。
滿地篝火將黑暗驅散。
一個個重傷的士卒倒在簡易的床榻上,這裡安靜的可怕。
只有軍醫在不停的走動。
黑色長袍帶著補丁,拖著跛腳的男人挨個給重傷的士卒換藥。
「秦林叔,您快來看看,這個大哥哥不行了。」
二丫臉上帶著淚痕。
秦林來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年輕士卒的額頭,又摸了摸脈搏。
「去將藥給他喝了,左邊的桶里。」
「嗯。」
雲霧山不少人,在聽說康健帝御駕親征後,紛紛趕往淮城。
唐朝朝是鳳陽真人的徒弟,又被封為朝安公主。
深受這師徒二人照拂的村民又如何不來。
他們雖各有殘疾,或身形怪異,躲在村中生活倒也安逸。
二丫僅有九歲,可能是因為是女兒,左手卻只有兩根手指,便慘遭遺棄。
不遠處一個七歲的小男孩,佝僂著背,骨骼怪異,正拿著刀給昏迷士卒刮去爛肉,動作麻利的灑上刀傷藥。
快速用布將傷處包紮好。
「秦林叔,要幫忙嗎?」
「狗娃子你去看看別人,咱們人手不夠用。」
「好。」
還有人肌膚如雪,毛髮皆白。
鳳陽村的人不肯走出雲霧山,大部分是難以面對世人對他們露出奇異的目光。
唐武走近,卻被抓住了衣擺。
「將,軍,陛下如何了。」
唐武面容一僵,這些重傷的傷患很多沒有看到康健帝最後慘烈的那一幕,又或者氣若遊絲根本無力開口。
他安撫道。
「陛下好著呢,你感覺如何了?」
「那我就放,心了,陛下,金武衛沒有孬種,來世,咱還要當陛下的兵。」
手臂垂落,金武衛嘴角帶著笑容,安心離去。
唐武將手臂拿起放回草蓆上的被子中,仔細的掖了掖。
「都是好樣的,你們都是咱們康國的忠勇之士。
能帶領你們衝殺一場,是本將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