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燈火闌珊處
皇宮深處,幽靜的有些可怕的暖閣中。
楚皇將一道從西南雲州傳來的奏章放下,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絲疲憊。
在他身旁,站著一位滿臉皺紋的宦官,臉上潔白無須,身穿一件普通的青灰色袍子。
那宦官見楚皇放下奏章,緩步向前,站定躬身,低聲道:「陛下,您該歇息了。」
楚皇嘆息一聲,問道:「嫣兒,尋到了嗎?」
年老宦官低聲道:「公主殿下現在安平伯府內。」
「安平伯府」
楚皇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一絲詫異,說道:「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安平伯那個兒子,雖說不學無術了些,但還算忠厚,嫣兒住在他那裡,朕倒沒那麼焦心了。」
那宦官聽見這話,猶豫了片刻,開口道:「陛下,有件事,老奴不知當不當講。」
楚皇看了他一眼:「說吧。」
宦官道:「老奴聽說,公主殿下是被安平伯子強擄回府中的。」
楚皇聽見這話,臉上浮現怒容,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當街強擄良家女子,那安平伯的兒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宦官見龍顏震怒,忙不迭低頭,說道:「陛下息怒
據金吾衛調查,公主殿下雖是被強擄回府,但並未受到傷害。
那安平伯子反而以禮相待,所以公主殿下才會在那裡住下。」
楚皇臉上的怒容稍微平復了些,說道:「朕聽說此子為人忠厚,怎麼會做出強擄民女這種視國法於無物的事情?」
宦官面露難色,小聲道:「據說據說是因為患了失心瘋。」
「失心瘋?」
楚皇皺眉道:「好好的人,怎麼突然患了失心瘋?」
他看向宦官,見他欲言又止,說道:「你照實說,朕不怪罪你」
宦官俯身,小聲道:「坊間流傳,那安平伯子是因為聽說聽說陛下有意降恩,所以太過激動,因而患了失心瘋。」
這話說完,宦官滿是皺紋的臉憋得通紅,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差點沒咽過氣去。
這件事實在是讓他為難。
若是如實稟告。
豈不是告訴陛下,在那安平伯子心裡,堂堂公主殿下還比不過一個青樓女子嗎?
可若不如實稟告,陛下從金吾衛那裡聽說這個消息,他又犯了欺君之罪。
因此才避重就輕,說了這話。
太過激動
楚皇沉吟片刻,臉色便沉了下來,說道:「朕是念安平伯在外征戰,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才」
他說到這,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
「罷了,既然他們兩個都無心於此,朕也不好強人所難,此事便作罷吧。」
迎娶公主,那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
無數豪門望族想要與皇家攀上關係,苦於沒有門路。
即便是那英國公的嫡長子,在西北立下赫赫軍功,他都沒曾想過將其選為駙馬。
若不是安平伯遠離故土,領兵征討西南長達七年之久,平定了讓朝廷頭疼近百年的土司之亂。
他怎會開恩,要選一個碌碌無為、平庸至極的紈絝子弟,做嫣兒的駙馬爺。
偏偏這等恩賜,竟讓那紈絝子避之不及,為此甚至耍起了『失心瘋』的把戲。
實在是
楚皇臉色陰沉,長身而起,在暖閣中踱了兩步。
一旁,那宦官低著頭,小聲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安平伯子最近確實做出了許多荒唐事」
「什麼荒唐事,說。」
皇帝冷聲道。
宦官道:「前些天,安平伯回鄉祭祖,安平伯子非但沒有隨行,反而趁著安平伯不在,將方家的祖產兜售一空。
不只如此,他還將得來的銀子,全都買了鬧鬼的宅子,本來只值五百兩的酒樓,花出去了五千兩」
公主殿下可以不願意嫁,但安平伯子卻不可以不願意娶
不同於尋常人家的婚姻,公主的婚事是有關皇家顏面的大事。
這一點,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劉成比誰都清楚。
因此,他才極力將那安平伯子描述成一個患了『失心瘋』的智障。
既然得了腦疾,不願意迎娶尊貴的公主殿下,那也在常理之中了。
果然,聽見劉成這麼說,楚皇的臉色好了一些。
他想了想,沉吟道:「安平伯忠心耿耿,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其子患了腦疾,朕自不當坐視不理。
傳朕口諭,命御醫診治安平伯子,還有」
他本想讓御醫治好了那紈絝子,再狠狠懲罰。
可轉念一想,身為天子,與一患了『失心瘋』的孩子計較,未免太小氣了些。
於是嘆道:「罷了,子不教、父之過,安平伯返鄉祭祖,疏於管教,讓此子變成頑劣之徒,也在常理之中
校閱在即,令此子參與校閱吧。」
京師本就是楚國最繁華的城市,正值上元佳節,周圍更加燈火通明。
城南的主街道上,擁堵異常,即便是數丈寬的地方,也車馬難行。
絡繹不絕的行人,摩肩接踵,手提肩挑的小販,往來不絕,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似乎在這一夜,四處都是熱鬧非凡。
但在主街道旁的古井街,卻有一處地方,燈火闌珊。
除了偶爾傳來的兩聲悽厲的野貓叫聲,一片寂靜。
一個消瘦的年輕男子站在黑暗中,凌冽的寒風凍得他瑟瑟發抖。
若是附近有燈火,便可以借著明光,看清那男子臉上無比焦急和忐忑不安的表情。
雖然寒風刺骨,但他還是站在那裡,像是在等待什麼人。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影走了過來。
那年輕男子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忙不迭迎了上去。
黑袍人在男子面前站定,從袖口拿出一塊沉甸甸的銀錠,遞給年輕男子,小聲道:「這是事先約定的一百兩銀子,你離開京師以後,再也不能回來,明白嗎?」
年輕男子接過銀錠,感受了一下分量,臉上露出無比激動的表情,不住點頭:「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去吧。」
黑袍男子四處看了看,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留下年輕男子一個人站在原地,眼中不知不覺噙滿了淚水。
不遠處,京都府捕頭,夏憶雪看著這一幕,陷入了沉思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