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離地三十八萬公里
「泡麵……泡麵……今天不吃豚骨味的，今天要吃咖喱味的嘿嘿嘿……咖喱，咖喱的香味……咕嚕嚕——」
不著調的囈語中摻雜著轆轆飢腸的抱怨，但下一刻——
「啪——」
布洛妮婭輕輕一巴掌拍在了琪亞娜臉上。
「笨蛋琪亞娜，別做白日夢了，趕緊起來。」
「唔……唔……不行……別這樣芽衣……我確實是很想吃美少女味的泡麵啦但是……」
「唉——」
布洛妮婭痛苦地捂住了額頭，重裝小兔隨即在她身後浮現，心意相通下，那巨大的機械臂分別攥住了琪亞娜的兩隻腳腕，將她吊到了半空中。
天地倒轉的眩暈感下，琪亞娜終於迷茫地張開了眼睛，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啊啊啊布洛妮婭你快把我放下來！」
「笨蛋，剛才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啊啊啊啊——」
「呼……還真是有活力的孩子們呢。」
不遠處的廢墟間，金髮的男人優雅又端莊地坐在華麗的紅色沙發上，手中捧著一杯血一般的紅酒，輕輕晃蕩著。
「啊，畢竟是琪亞娜嗎，要是不吵吵鬧鬧的，恐怕大家會擔心她是不是又被第二律者掉包了吧？」
在奧托的對面，扎著橘紅色麻花辮的女人雙臂環抱，氣勢絲毫沒有弱上多少，儘管她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也清楚他到底做過多少殘忍的事情，但是……
她已經不需要再因為身份、地位去畏懼、去討好某個又或者是某一類人了。
尤其是面對眼前這個站在世界頂點的男人時。
因為在拋去凡俗的一切之後，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的身份——
律者。
「這麼說，第十律者小姐的意思是，要看著她們繼續打鬧下去嗎？我還以為你會選擇不浪費時間的那種做法呢。」
「不，我倒是覺得應該阻止她們，不過我的支配權能對琪亞娜應該很難起作用，而且我也不想被你差遣。更何況這種事，作為約束之律者的你做起來才是真正的得心應手吧？」
「倒也是呢。」
奧托雲淡風輕地呷了口紅酒，金色的光芒如水波一般在空間中蕩漾開來，下一刻，重裝小兔自行進入了量子態，琪亞娜雙腳朝天扎到了地上，但爬起來之後，無論是她還是布洛妮婭都覺得手腳發軟，提不起打鬧的勁了。
「明明是笨蛋琪亞娜的錯，為什麼要把布洛妮婭也波及進去。」
略有些幽怨地掃了一眼身後，布洛妮婭還是冷著臉將琪亞娜扶了起來。
可還沒等她彎下腰，琪亞娜已經恢復了力量，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
她惱怒地指著奧托問道：
「為什麼這個傢伙會在這裡啊！」
視線很快又掃到了奧託身邊的陌生女子。
「哈？奧托，這不會是你找的新秘書吧？」
「咳咳！」
布洛妮婭在琪亞娜的身後輕輕咳了咳，但琪亞娜顯然不能無法理解布洛妮婭的潛台詞。
不過，當那女子噙著戲謔的笑容將正臉轉向琪亞娜後，琪亞娜的笑容逐漸凝固了。
「欸？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琪亞娜端著下巴一本正經地回想了起來。
「唉……看來琪亞娜果然不喜歡我呢，明明只是半年時間，就已經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
「哈？」
不光是臉有點熟悉，就連聲音也很熟悉。
「所以，你是誰啊？」
「唉……」
「噗嗤——」
布洛妮婭無奈地捂著額頭，奧托則是差點兒沒將口中的紅酒笑噴出來。
卡斯蘭娜家的人，在某些方面還真是從來不會讓人失望啊。
「琪亞娜，那是格妮薇兒。」
終究是不忍這樣的尷尬繼續下去，布洛妮婭站在琪亞娜身側小聲提醒道。
「啊？」
琪亞娜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一番，忽視了那帶著一圈圈金色光華的雙眼，終於在那似像非像的臉部輪廓與五官中找到了原來的形狀。
「太好了格妮薇兒！你果然還活著嘛！不過……為啥你現在變成這樣了？」
琪亞娜激動地跳上前想要擁抱熟悉的女孩，可惜後者很不領情地抬手拒絕了她。而後不動聲色地整理了一下白襯衫的領口袖口，重新緊了緊黑色的領帶，又用手將黑色西褲的褶皺撫平。
「怎麼了？我覺得這一身還可以啊？」
「呃……也不是不漂亮，就是……總覺得你和原來的格妮薇兒差別好大……」
「那也算是好事吧？」
格妮薇兒歪了歪頭，留給琪亞娜一個微笑後，便不再說話了。
琪亞娜悻悻地笑了笑，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炸起——
「哈？為什麼你們也在這裡？」
「這個聲音，是……識之律者？」
「沒錯，正是在下！」
一道紅光劃破空間，下一刻，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腳踩長劍，以凌厲之勢直接砸在了眾人之間。
「咳咳咳！」
騰起的煙塵分外嗆人，但在場最難受的人還是奧托。他看著手中已經化作灰漿的紅酒，嘆著氣將其澆在了地上。
「主教大人！」
一道冰牆忽地在他面前凝結，但終究是晚了一步，不過等到灰塵散盡，安娜與陳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直到此時，琪亞娜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看到了以往從未見過的深邃夜空。
樸實無華的黑暗間灑滿了顆顆粒粒的星辰，雖然並不如染色照片那麼美麗，但卻有一種別樣的深邃與沉重，與之對視，仿佛自己的所有偽裝都在頃刻間被剝了個乾乾淨淨，自己在注視著廣袤的夜空，而夜空則靜靜打量著赤身裸體的自己。
然而，這種全身被看透的感覺卻並不讓人討厭，甚至有一股麻意席捲了腦海。
只是，很快這種感覺就被迫消失了。
因為在琪亞娜的視線中，那深邃的夜空里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白色的雲層，藍色的海洋，以及熟悉的大地的輪廓。
那是……
「那不是……地球嗎？」
「哈？你不會才發現吧？」
識之律者離琪亞娜和布洛妮婭比較近，乾脆站到這兩個相對熟悉的人之間，一手勾搭上了一個。
布洛妮婭倒是也想要掙扎，可以她和理之律者核心的同步率，還做不到像琪亞娜那樣快速掙脫約束權能，也就只能由著識之律者以幾乎要絞死她的力道挾著她的腦袋了。
倒是琪亞娜，她似乎還是不能很好地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藍色惑星。
「發現？發現什麼？」
「不是，你這也太傻了吧？還沒看出來嗎？我們現在可是在……」
「咳！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說得對，琪亞娜，我們現在正在一個距離地球三十八萬公里的地方呢。」
奧托突然清了清嗓子，打斷了識之律者的話。不過看在他用上了那個放在別人眼中相當之羞恥的稱呼的份上，識之律者決定不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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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萬公里……欸？天命和逆熵已經能造出一晚上飛這麼遠的飛船了嗎？」
「笨蛋琪亞娜！」
被識之律者夾得幾乎喘不過氣的布洛妮婭終究是忍不住開口了。
「哈？你憑什麼說我笨蛋！我已經不再是曾經的笨蛋琪亞娜了！」
「三十八萬公里是地月軌道的平均距離，你個上課睡覺的笨蛋。」
「呃……」
琪亞娜頓時偃旗息鼓了。
可兩三秒之後，她又猛地掙脫了識之律者的懷抱，激動地跳了起來：
「等等！所以說我們在月球上？」
「是啊是啊。你還真是夠笨的，有幾分老古董年輕時候的氣魄。」
啊，這種話說出口怎麼覺得怪怪的？
直到識之律者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用腳尖挑起大片銀白色的月壤，看到那些本應轉瞬落回地面的塵泥如霧如霾一般籠罩了空間，琪亞娜才好像剛剛反應過來似的，再次抬頭看向月球。
少頃，她又深吸了一口氣，儘管很快便被嗆到幾乎說不出話，但她已經證明了什麼——
「不對吧，月球怎麼會有空氣呢？」
「看來還是需要向你再多解釋一些啊。」
奧托帶著無奈地笑容站起身來，目光在格妮薇兒和識之律者臉上分別停留。
「兩位，你們一個來的最早，一個早就【來過】這裡，所以，是你們來解釋，還是我來解釋？」
「還是讓我來說吧。」
格妮薇兒拍了拍劉海上的灰塵，又用食指挑了挑鬢間垂下的髮絲。
說到底，雖然她一度踏上錯誤的道路，但若非要讓琪亞娜在奧托、自己和識之律者中選一個相信，恐怕琪亞娜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吧。
她才不是有些懷念作為普通人時候和琪亞娜和布洛妮婭她們相處的時光呢，僅僅只是因為眼下情況複雜又麻煩，不想多浪費時間而已。
嗯，只是這樣。
她離琪亞娜近了些，識之律者見到，撇了撇嘴之後，也就鬆開了琪亞娜，轉而盯著布洛妮婭的腦袋薅了起來。
琪亞娜此時也顧不得關注布洛妮婭了，便被格妮薇兒拉著三兩步來到了不遠處的懸崖邊上。
接下來，甚至不需要格妮薇兒開口，琪亞娜便將目光投向了腳下。
破碎的磚石廢墟，四處都是的空間亂流以及遊蕩的虛數使骸昭示了此處曾經發生過的慘烈戰鬥。廢墟間倒是也有修繕過的痕跡，甚至還有明顯帶著如今地球文明樣式的通道和基地，但琪亞娜已經來不及關注那些。
因為……
「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
不，確實來過。
琪亞娜不費多少力氣便想到了，這不就是西琳曾經來過的，月球背面的遺蹟嗎？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身後忽然傳來了安娜的驚呼聲——
「你們看，那是什麼？」
琪亞娜將目光投向更遠方的山巒之間，她看到了一抹逆向流向宇宙的血紅色。
視線追逐著繼續向上，終於，上萬米高的血色十字架顯露在眾人面前。
被釘在上面的人已經不見了。
但是就在這如今剩下的幾位律者目光觸及到那個十字架的時候，每個人的心臟都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了一下。
而後，他們似乎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被連接到了一起。
心跳聲或快或慢，但逐漸向著同一個頻率靠攏，最後只剩下了一個聲音。
「砰嗵——砰嗵——砰嗵——」
但這心跳聲並非來自任何一個律者體內。
而是來自腳下的震動。
稍稍感知那抹震動的源泉，毫無疑問，那震動來自於那巨大的十字架下。
「我們……真的在月球？」
足以讓人窒息的死寂中，琪亞娜有些恍惚地問道。
她又忍不住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該不會，是我……作夢的時候把大家……」
只是睡了個覺就來到了月球，琪亞娜覺得自己嫌疑很大，畢竟除了空之權能，她想不到還有什麼力量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悄無聲息地將大家帶到這裡。
「呵，你這笨蛋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識之律者站在她身後淡淡地嘲諷道。
「大家都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就算你要使用空間的權能，也會首先帶來崩壞能的流動，通過這種方式形成的空間波動，同為律者的我們還是能提前感受到一些的。但那種感覺並不存在，大家都是突然之間來到了這裡。」
「欸？」
識之律者站到了琪亞娜的另一側，腳尖再次將一團月壤揚到半空，而後看著腳下那一片熟悉的景色，忍不住輕輕嘆了聲。
「這裡是前文明留下的月球基地，五萬年前，人類最後的力量就是在這裡迎擊終焉，也就是米凱爾那個傢伙的。當然，其實也不止是五萬年前，根據老古董的記憶，這個基地里留存著一條至少三十萬年前留下的信息，根據梅博士的推測，這裡就是終焉所掌控的虛數空間與地球、月球所對應的本徵世界的空間的交匯處，也就是終焉每一次降臨的起點。啊呸呸呸，這一長串話說起來也真饒舌，欸對了琪亞娜，你那個同伴雷電芽衣呢？」
「啊？」
「啊什麼啊？你沒發現嗎？還活著的律者們可都在這裡，就差雷電芽衣了。」
琪亞娜連忙轉頭看向布洛妮婭，後者微微搖頭。
「你們……都沒見到芽衣嗎？」
她又看向其餘幾人，得到的是一模一樣的回答。
琪亞娜的眉頭微微皺了下，不過很快便又鎮靜了下來。
「芽衣在世界蛇，那個組織本來就和米凱爾有很深的聯繫，她或許在那裡遇到了什麼麻煩，不過……即使是現在的我，真要打起來恐怕也還是不如芽衣強大呢。我相信芽衣的力量，她絕對不會有事的！」
本該擔憂的少女卻反過來為大家打氣，這場面看得，但凡是有些熟悉琪亞娜的人，無論是格妮薇兒還是奧托，還是識之律者，又或者是安娜和陳天武，都不免嘖嘖稱奇，只有一直陪伴在琪亞娜身邊，對她成長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的布洛妮婭沒有露出半點驚訝。
現在的笨蛋琪亞娜，確實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笨蛋琪亞娜了。
雖然還是很笨，但已經是可以讓人放心大膽地託付後背的同伴了。只是芽衣暫時失蹤這樣的消息，又如何能讓她動搖呢？
如此想著，布洛妮婭的視線卻好像捕捉到了一抹紅光。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那十字架所折射的光芒，可轉瞬又覺得不對，直到抬起頭之後……
「那個……布洛妮婭覺得，大家能不能先看一眼地球——好像，不大對勁……」
所有人在這一刻整齊的抬頭，但視線中，那個本該是蔚藍色的星球已然是一片漆黑，好像跨入了漫長的夜。
更為怪異，抑或者說驚悚的是，依稀可辨的南北極之間，有大量好似血淚的紅色液體流出，很快便將原本蔚藍色的大海染成了與血無異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