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爾加斯在來的路上就曾嘗試將林秋辭身上的光明之力納入自己身體,但是那股力量太過純粹,不是還未能覺醒的白獅身體能承受得了的。
在思索後,柏爾加斯還是決定先回失樂園覺醒,他很擔心蘭薩亞的安危,但他不可能帶著蘭薩亞四處奔走。
柏爾加斯轉頭看向縛靈與奴役燭台,一臉冷然。
「你們需要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護好他,能做到嗎?」
縛靈早就擔憂地纏上高台上的林秋辭了,聽見這話它伸出一頭勉強晃了晃,示意自己知道了,燭火也用焰火將高台圍住。
柏爾加斯皺著眉看著這兩個賣乖的聖器,心底的擔憂卻一點兒沒少,他警告道,「不要再發生那種被別人輕易偷走的事。」
聽見這個縛靈和燭火就心虛了起來,說來還是因為它倆趁著主人離開,貪玩兒才順著被帶走,結果引發這一系列的事,主人受傷這件事,它倆也有很大的責任。
想到這兒,兩個聖器瞬間就蔫了,隨意動了動示意自己知道了。
柏爾加斯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和綁住自己,折磨自己的縛靈和燭火發生對話,但現在蘭薩亞的情況容不得人再耽擱,他需要馬上出發。
只是不知道鑄願日晷到底是怎麼被帕倫克拿到的,失樂園本該除了聖獸誰也進不去。
現在聖物被拿走,還是通過血祭強行喚醒,打向蘭薩亞的那一擊是未被聖器控制的攻擊,只怕帕倫克通過那個血祭還將聖器意識封存了,該死。
還有這個該死的口枷!
柏爾加斯扯了扯臉上蓋住的玄鐵,這東西像是與他共生了一般,他甚至無法扯開一絲縫隙,這也是帕倫克給他帶上的。
那傢伙……有古怪。
本想親吻蘭薩亞的柏爾加斯只能退而求其次,彎腰湊到林秋辭耳邊,語氣虔誠又瘋狂,「等我,主人。」
——
「該死!這群噁心的鬣狗。」
柏爾加斯穿梭在林間,身上全是傷口,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傳來,他側身躲開,一支尖利的羽箭刺在一旁的樹木上,箭身不斷顫抖。
帕倫克等人在前幾日的戰鬥中被惡靈攻擊,受了重傷,但聖庭還是發出了捉拿他的命令。
擁有光明之力的人並不多,但是以他現在的身體,只單單是以獵殺異獸為生的傭兵團就夠他吃一壺得了。
聖庭給的酬勞足夠高,且只要參與抓捕行動,任務完成就能得到一樣的獎勵,不限人數,所以這群人共享信息根本不在意最後是誰抓住他。
這一路上柏爾加斯已經遇到了不下十波人,他幾乎是剛出晝夜盡頭就開始毫無停歇的趕路。
他唯一還慶幸的就是聖庭沒將他身體的秘密散布出去,要是連那群擁有光明之力的人都來追殺他,那才是九死無生。
不過想來聖庭也不願讓別人來分一杯羹,柏爾加斯扯了扯嘴角,畢竟他就一隻,可分不過來。
前面就要進入永晝之原了,柏爾加斯目光微閃,永晝之原最深處有一汪生命泉,泉底深處就是失樂園的入口。
永晝之原一望無際,入目處全是平坦的曠野,只偶爾會出現幾個不大不小的岩石,灌木,對他來說是最為危險的一段路,他一定要在進永晝之原前將這群人甩開,不然進入永晝之原,他就是活靶子。
柏爾加斯站在永夜之森邊緣,回頭去看追來的眾人。
「別動!」獵戶與傭兵搭起長箭,異常謹慎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這傢伙簡直就像個機器,在他們各種圍追堵截下還能跑了這麼久,雖然身上帶了不少傷,但終究還是逃走了。
前面就是永晝之原,這傢伙終於停了下來。
眾人欣喜的同時也警惕了起來,聖庭要的可是活的,他們不能下死手,但是這人可不一樣。
柏爾加斯舔了舔嘴邊的鮮血,看著如臨大敵的眾人眯起眼,「貓捉老鼠,老鼠也是會反擊的。」
「現在該輪到我了,各位。」
眾人小心地推開些許,卻見話音剛落,面前的男人就變成了一隻碩大無比,戴著口枷的白獅。
「吧嗒——」弓箭滑落的聲音在突然寂靜的森林中響起,眾人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這一幕,「這這什麼東西?!」
「異獸?什麼異獸可以變成人?!」
眾人握緊手中的武器,生怕面前的白獅突然發起進攻,但就在他們萬分緊張的時候,突然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緩緩響起。
「聖……聖獸?」
那是一個常年生活在永夜之森邊緣的老獵戶,他曾聽祖輩講過聖獸的傳言,祖輩曾有幸見過聖獸驅散惡靈的場面。
那時惡靈祭司還並未降生,惡靈無人約束,在短短兩年便在奴役燭火的幫助下衝破永夜之森。
惡靈巡遊,遍地白骨。
那時的世間說一句人間煉獄也不為過,而靠近永夜之森的村落更是幾乎無人生還,聖庭將被惡靈占領的村落封閉,設成禁區。
他的祖輩是他們村落最後留下的三個孩子之一,但村落已封,活人不出。
三個孩子只能看著一牆之外穿著白金袍的守衛吃肉喝酒,他們守著一村的屍體等著餓著肚子,等待夜色降臨後撲向他們的惡靈。
祖輩說,他的姥姥當時還是個不滿五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懂為什麼哥哥姐姐爸爸媽媽都躺在地上,不懂為什麼她想吃飯會被外面帶著武器的叔叔們抓住打罵,不懂他們被聖庭放棄,不懂他們在夜晚降臨時,也會變成地上躺著的冰涼涼的叔叔伯伯……
祖輩抱著哭的睡著了的姥姥,同另一個小夥伴一起,安靜地看著天邊的落日,那天的太陽沒被雲朵遮擋,金色的,比往常還要美。
祖輩是個沒讀過書的粗人,他看著那輪鋪滿天際的落日,只會說一句「好看」。
當好看的落日藏匿在山下,他就知道,他們也要像落日一樣陷入沉睡了。
當猙獰的惡靈撲向他們時,他看著被惡靈撕咬的小夥伴臉上布滿淚水,怕吵醒女孩兒嚇到她,小夥伴沒有尖叫,他死死地用手捂住嘴巴,痛地不斷抽氣。
「石頭哥哥好疼啊,怎麼這麼疼呢?小囡囡會哭的……」
祖輩說他不知道為什麼,等死的時候沒哭,被惡靈咬斷腿的時候沒哭,聽見剛懂事的小弟弟這話,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他只能死死地抱住女孩兒,對已經被撕成碎片的小弟弟不斷重複。
「我護著囡囡,不疼,囡囡不疼……」
老獵戶現在都還能想起祖輩談起這件事時,那雙早已看不清的渾濁雙眼中飽含的淚。
祖輩說,在他快連囡囡都抱不住的時候,一道光突然從他身後照出,惡靈嘶叫著後。
當他茫然轉頭,囡囡被光刺醒,揉了揉眼看著他身後,激動地小聲叫,「石頭哥哥!是一隻白色的大貓。」
祖輩看過去,一隻白獅立在空中,腳下踩著一個金色的圓盤,光從圓盤上照出,繞著他一周都像在發光。
白獅甩著長尾,仰頭髮出一聲怒吼,帶著一股令人溫暖的光暈一圈圈散開,惡靈痛苦地嘶吼著消散,它們的叫聲比被它們撕碎的叔叔姨姨的還要慘。
光芒消失的時候,四周的惡靈已經全部消失,祖輩愣愣的沒回過神,他看著那頭神聖的白獅湊近,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肩膀。
「貓貓!」囡囡開心的抱住了白獅。
「那是聖獸大人。」祖輩看著遠方語氣平淡,卻帶著滿滿的悔恨,「要是當時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老獵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他本來還可以還有個祖輩的。
祖輩沒有再說,老獵戶看著祖輩完好的腿也沒有再問,他知道聖獸替他治好了腿,但是斷肢再生,若是聖獸這種能力被有心人知道,只會為聖獸帶來無盡的禍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永遠不會高估人性的善,也從不會低估人性的惡。
這是祖輩教他的,也是祖輩這平凡的一生悟出的最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