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是珹王?」薛執宜不免驚異。
霍無憂道:「刑部是顧世憫的人,不止如此,就在傅容心被救走前,薛庭柳進去過大牢。」
薛執宜只冷呵一聲:「傅容心倒是有本事,能讓珹王願意出手相助。」
旋即,她又好奇:「臨安侯是如何查到的?」
只見霍無憂抱著臂:「自然是因為,天牢中也有我的線人。」
他慢悠悠往假山上一靠:「你以為月嶺關慘案之後的三年,我裝紈絝就是真的每天都在招貓逗狗嗎?自然是將我父親留下的,以及外祖母交給我的人,一點點安排在華京的各個角落,只不過,我雖有背地裡的門路,但卻無明面上權勢罷了。」
他攤手:「三年,可以做很多事的。」
薛執宜認同,三年,的確可以做太多太多事。
薛執宜托腮想著:傅容心是肯定要殺的,但如今她意料之外地落入了珹王手裡,倒是不知道珹王會從她身上搜刮出什麼東西,在某天編排出更有趣的戲。
霍無憂卻在她沉思之時,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
薛執宜正欲發作,就聽霍無憂問她:「怎麼樣?不然還是將她快刀斬亂麻除了吧?」
薛執宜反問:「你在珹王府里也有人啊?」
「暫時沒有。」霍無憂如實作答:「不過,傅容心既在人世,就不能一輩子都待在珹王府,只要她敢出門,我就可以讓人殺之,以絕後患。」
薛執宜一笑:「不必,先留著,她生不出什麼後患,說不準,還能成為我們的轉機。」
「什麼轉機?」
薛執宜沒有回答,她只想試試,試試她對傅容心的了解,能不能再幫她贏下一局。
「臨安侯。」她忽然喚了聲。
「講。」霍無憂靠著假山,散漫地打了個呵欠。
「我今日尋你,最想知道的,就是春風樓的近況。」她道。
說到這個,霍無憂這才站直了身子,他道:「和我們預想的一樣,塗嵐欽將消息帶回去後,顧世崇有動作了。」
「哦?」薛執宜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狀。
霍無憂道:「就在我們離開後的第三天,有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在大理寺外擊鼓鳴冤,說他的女兒被春風樓逼良為娼,下落不明,而後,又有十幾個百姓前來鳴冤,說是他們家也有女眷被春風樓搶了去。」
薛執宜瞭然點頭:「接下來,大理寺該介入調查了吧?」
霍無憂慢悠悠嘆了口氣:「可不是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揪出春風樓與顧世憫有關。
「再然後,就會發現,原來春風樓其實是顧世憫探聽消息的暗樁。」薛執宜聲音一緩:「再然後——」
二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
薛執宜與霍無憂在假山洞中,行為上拉拉扯扯,言語上談論著掉腦袋的事,已然在裡頭耽擱許久,不宜久留,便匆匆作別了。
可就在她離開時,視線卻驀地停在御花園的一個角落。
她眼瞳一顫,彎下腰去,撿起個什麼東西。
薛執宜看著手中之物,一時有些恍惚。
只見那是一枚草戒指,那編織的手法……
「怎麼會呢……」她輕聲喃喃。
前世,她曾見過一個人。
或者說,見過一個模糊的人影,那個人什麼都沒有留下,只給了她這麼一枚草戒指。
戒指的編織手法,竟與眼前這個如出一轍,甚至,連略顯粗糙的收口,都如出一轍。
恍然間,似有什麼穿過兩世的光陰,追隨而來。
薛執宜抬眼看向周遭……也就是說,那個人也參加了今日的瓊林宴?
他是誰?
……
翠微宮。
葛貴妃沒心思繼續宴會,匆匆回到了翠微宮。
進門時,葛元徽正坐在床榻之上,面無表情地發著愣,任由眼淚自顧自落著。
宮女們見葛貴妃回來了,便紛紛退了出去。
「元徽……」
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往日風光無限又意氣風發的人,此刻妝容斑駁,頭髮凌亂,似被抽乾了精氣神一般,葛貴妃是又氣又急。
她抬手,心疼地擦去葛元徽臉上的淚:「元徽,你別怕,姑母給你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這道疤一定能去掉的。」
葛元徽卻仍是面無表情,只是默默拂開了葛貴妃的手:「沒用的。」
她紅腫著眼圈,視線緩緩聚焦在葛貴妃臉上。
「我知道,這道疤太深了,去不掉的,就像是我今日失去的一切,再也尋不回來了。」
說罷,她沉沉嘆了口氣,呼吸聲卻似一把刀,深深在她胸膛里划過一般:「我也不是輸在了這張臉上。」
葛貴妃沒明白她想說什麼,只以為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可葛元徽卻看著她,認真道:「姑母,我錯了。」
「你說什麼……」葛貴妃有些慌神。
卻聽葛元徽道:「我想做皇后,想做大雍最尊貴的女子,從一開始,我的敵人就不是其他女人,也不是薛執宜。」
她自嘲地笑了,眼淚隨著她的笑墜落:「我和薛執宜斗得你死我活又如何?最後決定我能不能嫁給表哥的人,始終是陛下和表哥他自己,即便我真的鬥倒了薛執宜,他們也還是可以選擇別人。」
一聽薛執宜的名字,葛貴妃便咬牙切齒,她拉住葛元徽的手:「又是那個薛執宜對不對?今日之事是不是和她有關!」
可葛元徽卻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只自言自語般,道:「姑母,是我本末倒置,我該做的,不是鬥倒薛執宜,成為恭王妃,而是先成為恭王妃,乃至皇后,我要把權力握在手中,到那個時候,薛執宜也只是權力下的一隻小小螻蟻!」
葛貴妃可以感覺到,葛元徽握著她的手越來越緊:「我知道,不管是陛下還是表哥,他們都忌憚著葛家,都不會願意我成為恭王妃,且如今我名聲掃地,按理也不能成為恭王妃。」
她忽而猙獰地笑了,笑得那張近乎絕美的臉都有些扭曲:「可我偏要!哪怕於情於理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偏要呢?」
不知怎的,葛貴妃竟有些發怵:「元徽,你要做什麼?」
葛元徽止住了笑,面色變得冷如寒霜,她抬起尖尖的下巴:「我從小到大想要什麼東西,就是強求也要求來!如今想要這個恭王妃的位置,為何就不能強求!只要我身後還有葛家,還有爹爹,我就仍有陛下和表哥都拒絕不了的籌碼!」
她一定要站到任何人都不能欺辱她的位置上去,尊貴到只有她能決定旁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