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
賀星晚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她眸光直直的與梁晉對視。
到了這種時候她反而開始冷靜。
這下輪到梁晉有些啞然，他的視線落在賀星晚身上，像是有些不解。
不懂她欺騙了自己，卻為什麼沒有絲毫心虛，反而開始理直氣壯的反問他。
他不覺得賀星晚會愚笨到聽不出來他話里的意思。
注意到梁晉的表情，賀星晚的話還在繼續，語氣甚至變得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是不是在你的認知和想像里，我的童年就必須得過的無比悽慘？」
「某些時候稍微過的好一些，勉強像個正常人的樣子，你就是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晉被她話里的譴責砸的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梁晉下意識的後退半步，賀星晚卻依舊不依不饒。
「憑什麼姜允小時候就能得到你們所有人的關心和愛？而我只是拍了一張看起來好看一點的照片就要被你像罪人一樣審判！」
「是我哪裡對不起你嗎梁晉？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這麼壞！」
她的眼淚從眼尾滑落，面上一副徹底承受不住的樣子。
賀星晚的聲音都在顫，說到最後，甚至不受控制的尖叫起來。
惹得客廳里好幾個休息的工作人員往這邊看。
梁晉有些慌亂，看到賀星晚這副情緒崩潰的樣子，一股濃濃的愧疚感從他心底湧上來。
「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星晚。」
梁晉上前一步，剛要把渾身發抖賀星晚抱進懷裡安慰，試圖讓她冷靜一些。
但手臂還沒伸過去，就被賀星晚冷漠的抬手擋開。
動作僵在半空，梁晉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措。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周遭的氣氛凝重的像是暴雨來臨前的傍晚。
半晌，賀星晚深呼吸，她抬手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像是在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
只是一雙眼睛通紅，眼淚也越擦越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她偏過頭去不與梁晉對視，像是不想讓自己的狼狽樣子被他看見。
梁晉愣愣的看著她，臉色有些發白。
從前他也不是沒有跟賀星晚發生過爭吵。
但那時候賀星晚每次都是發了瘋的跟他鬧。
有時候甚至還會用指甲抓花他的臉，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句話不說，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
梁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發現剛才賀星晚的話他甚至都沒辦法辯解。
因為賀星晚說的沒錯，雖然他並沒有像賀星晚說的那樣，覺得賀星晚不配擁有稍微幸福一點的童年。
但他確實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可無論怎麼說，賀星晚都是受害者。
這一刻，梁晉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在賀星晚面前，跟從前的姜允沒什麼區別。
他們都是加害者。
明明他是最不屑成為這樣的人的。
但可笑的是，他現在居然不受控制的被擁有著他最厭惡特徵的姜允吸引。
意識到這一點，一股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席捲梁晉的全身，他忽然什麼都不想管了。
他想因為剛才的話跟賀星晚道歉。
但還沒開口，就聽到賀星晚有些麻木的聲音率先響了起來。
「晉哥，你說跟我分手，更多的是因為姜允吧。」
疑問句，卻被賀星晚用篤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你喜歡姜允。」
梁晉的心頭狠狠一跳，他下意識的想反駁。
但視線對上有些痛苦的賀星晚目光後，又迅速的心虛移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賀星晚早就猜到會有這一天，但看到梁晉的反應，一股濃烈的恨意還是不受控制的從心底湧上。
她不明白，她到底是哪裡比不上姜允這個賤人？
梁晉，傅聿沉，邵渠，甚至是談舒，都在圍著她打轉。
賀星晚的一雙眼睛裡滿是怨毒，她的指尖狠狠的掐進掌心，深得幾乎要掐出血。
只是嘴角依舊勾著一絲苦澀的笑，看向梁晉時的目光慘澹，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一般。
梁晉有些受不了她這個眼神，他一直都知道賀星晚有多喜歡他，也知道姜允從前都是怎麼欺負賀星晚的。
自己的未婚夫喜歡上了欺負自己的人，這個人還曾經頂替自己當了十八年的大小姐，而自己卻在外面獨自一人度過艱難的十八年。
梁晉都不敢想像賀星晚此刻的心情，愧疚感幾乎填滿了梁晉的大腦。
他的聲音艱澀到了極點：「對不起星晚，是我對不起你......我會補償你的，除了在一起，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如果是從前他還能欺騙自己跟賀星晚戀愛，但現在——
腦海中浮現出姜允跟傅聿沉站在一起時的畫面，梁晉的眸光暗了暗。
他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沒注意到賀星晚的眼底的算計一閃而過，整個人的情緒像是瞬間平復了下來。
她要的就是梁晉的這句話，只要梁晉對她感到愧疚，那很多事情就都很好辦了。
其實她一直都沒多喜歡梁晉，比這份喜歡更大的，是那股毀掉姜允的一切的欲望。
「晉哥，我不想讓你為難，只是——」
賀星晚還在抽泣，看向梁晉時的眸光微閃：「可以先不分手嗎，我還不知道怎麼告訴爸爸媽媽這件事情，還有我的粉絲們......」
「你也得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放在你身上的愛意一點一點的收回來。」
「晉哥，我們就先這樣，自己冷靜冷靜吧。」
賀星晚故作堅強的對著梁晉笑了笑，努力對他擠出一張笑臉。
梁晉的大腦有些混亂，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他剛要開口，賀星晚卻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轉身離開。
看著賀星晚離開的背影，梁晉嗓子眼裡像是被堵了一團濕棉花一樣，上不去下不來。
他不知道的是，賀星晚轉身的瞬間，臉上脆弱的表情就煙消雲散，瞬間被陰鬱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