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明滅,廖晴嵐與顧明昭低聲密語。
二人的身影在柔和的火光中顯得格外溫暖,顧明昭冷峻的面容也染上幾分煙火氣。
廖晴嵐眼波流轉,不經意間瞥見一旁靜立的如煙,她輕啟朱唇,以袖掩口,微力推了推顧明昭,低聲道:「阿昭,如煙姑娘剛才在跟你說話呢。」
顧明昭聞言,目光自廖晴嵐溫婉的面容上移開,緩緩轉向如煙,那笑容仿佛被夜色吞噬,瞬間收斂無蹤。
他沉默片刻,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長河,最終輕輕嘆息。
那聲音里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如煙,你我已闊別多年,早已沒什麼可說的,你又何必執著於過去。」
如煙聞言,面上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她苦笑中藏著幾分自嘲:「是啊,殿下如今是萬人之上的秦王,而我,卻仍是這紅塵中漂泊的一粒塵埃。我的一生,註定只能仰望著您……」
顧明昭心中並無半點輕視之意。
他不是愚人,如煙的心思,他已然明了。
但為了讓這段無望的情感早日塵埃落定,他選擇了沉默。
任由那份沉默成為最鋒利的劍,無聲地斬斷了如煙心中的最後一絲幻想。
原本如煙說這番話,懷著七八分試探的意思,可是顧明昭的沉默,讓她心涼了一大截。
如煙的眼眶微微泛紅,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哀怨與不舍:「玉衡哥哥,這十五年的情愫,我早已將它深藏心底,不求相守,只願能遠遠地看著你安好,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她的眼神中,既有深情也有絕望,仿佛要將這十五年的光陰,都凝聚在這一瞬。
「真的是這樣嗎?」
顧明昭的聲音清冷而疏離,他淡淡地掃了如煙一眼。
那眼神中沒有絲毫溫度,只有深深的防備與不易察覺的質疑。
這樣的眼神,如同冬日裡的寒風,讓如煙的心猛地一顫,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你……你竟在懷疑我?」如煙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她急切地辯解道,「如煙雖曾做過錯事,但從未有過加害殿下之心!」
顧明昭聞言,目光更加深邃,他緩緩開口:「第一次或許情有可原,但第二次,你明知李晉的目標是我,卻仍選擇助他,這便是你的選擇。」
如煙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顫聲道:「我只是……只是想留在你身邊,才一時糊塗,聽了二殿下的話……」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我的命呢?」
如煙心中一驚,無言以對。
顧明昭繼續道:「你只是他的一手後招,若我僥倖墜入黃河沒有死,你才有用武之地。」
如煙垂下了頭。
她從來沒有想過,李晉會想要顧明昭的命。
在她看來,李晉是一人之下的皇子,就算顧明昭再得寵,也不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她對朝堂中的局勢一無所知,不知道這二人之間的關係會這麼複雜。
「更何況在大理寺的時候,若你我不是舊識,那就會有一個無辜的人,因為你的陷害而冤死在獄中。」
「如煙,你的路從一開始就走偏了。」
確實是如煙有負於顧明昭,即便顧明昭已經默認自己昔時的身份,也早已物是人非。
如煙明白,他們兩人之間已是再無可能。
該說的話,顧明昭已經說清楚。
他拉著廖晴嵐的手,道:「嵐兒,天色已晚,我們先回府吧。」
廖晴嵐面露不解:「可是,我們前來醉紅樓,原是為了探尋那樁懸案的線索,如今卻一無所獲,就這麼離開嗎?」
顧明昭解釋道:「那老鴇狡黠多疑,對我們心存戒備,繼續逗留,只怕也難有收穫,反倒徒增風險,只能再想其他辦法了。」
廖晴嵐知他言之有理,遂點了點頭,起身打算離開。
突然,身後傳來如煙輕柔卻帶著幾分堅決的聲音:「殿下,廖姑娘,日後若再有此類不便親為之事,但請吩咐如煙便是。若殿下顧念身份,不願親自涉險,只需差人傳個口信,如煙定當竭盡全力。」
顧明昭轉身,聲音冷漠疏離:「你的好意,本王心領了,只是此事牽扯甚廣,不便勞煩姑娘。」
如煙見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卻仍堅持道:「殿下或許不知,當年你與馮掌柜一同消失在火海中,正值萬媽媽於江南挑選新人,我們園中的人都被帶至京城。醉紅樓中,有不少殿下的舊識,若您頻繁往來此地,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如此,多謝提醒。」
顧明昭沒多言其他,與廖晴嵐並肩走出醉紅樓。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拉長兩人的影子。
廖晴嵐的心中有些微妙。
乍然有聽別人提及顧明昭的往事,她有些憂心他的心情會被影響。
再加上兩人出來後,顧明昭一直沒有說話,她心裡有些著急,想找些話來填補這份沉默。
「那個……今晚的月亮挺圓的,對吧?」
廖晴嵐抬頭望向夜空,試圖開啟一個話題。
但抬頭一看,頭上是一彎下弦月。
話語一出,自己先覺得有些尷尬。
顧明昭聞言,輕輕笑了,但並沒有糾正她。
廖晴嵐臉頰微紅,心裡暗自懊惱自己的粗心,連忙又找了個話題:「哦對,我是說……這條街我以前經常來,但好像每次感覺都不太一樣。」
「經常來?」顧明昭挑眉問道。
廖晴嵐環顧四周,青樓,賭坊,酒肆……
京城的燈紅酒綠集中在這裡,正經人家的小姐,不會涉足這裡。
廖晴嵐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
顧明昭不再笑她,伸手替她捋了捋鬢角的頭髮:「嵐兒,你有些刻意了。」
廖晴嵐一怔,隨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我……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都懂,我家嵐兒是在擔心我。不過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已經過去了,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憂慮。」
「可是剛才如煙說,這裡可能會有很多認識你的人,要不要提前做些防範?」
「無妨,就算認出來,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他的嗓音低沉,讓人莫名安心。
正主都沒當回事,自己再多想,反倒有些杞人憂天。
廖晴嵐又重新將心思放在秦家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