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一一讓所有的學生起來自我介紹,記住每個孩子的名字和樣貌。
之後,方運開始考識字,選了《千字文》的五十個字,他念一個,讓學生們寫一個,然後他把卷子收上來檢查。
方運迅速看完,不愧是蒙學中的甲班,二十個學生全部答對。
「好,看來你們的基本功都很紮實,如果再教你們《百家姓》或《千字文》,我會覺得是在羞辱你們。」
許多學生微笑,身為甲班的學生,他們有自己的驕傲。
「那你們想學什麼?說說看。」
一個大膽的孩子道:「先生您的請聖言厲害,能不能教我們怎麼解請聖言?」
「我想跟您學詞賦,我姐姐說要嫁就嫁您這樣的才子,以後我也要當才子!」
學生們踴躍發言,課堂非常熱鬧。
教室外的路膺年皺眉道:「如此喧鬧,成何體統!」
「我覺得不錯,這是蒙學,又不是馬上靠童生,孩子高高興興學習才好。」一位老師道。
「雖然和我等不同,但也無大不妥。」
路膺年無言以對,心想文名實在太重要了,哪怕這些人跟他相熟也會不知不覺被方運的文名影響,覺得方運做什麼都是好的。
不多時,方運示意學生靜下來,道:「我倒是可以教你們請聖言或做詩詞,不過,在學請聖言和做詩詞之前,你們還有學一些別的東西。我自己編寫了一部《三字經》,在接下來的日子,我會教你們。好,拿出紙筆,我說,你們寫,凡是都寫對的,午休我請你們吃好吃的。」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學生們紛紛擺好紙張,用毛筆沾著墨汁,看著方運,目光炯炯有神,極為認真。
方運滿意的點點頭,這些孩子未必比別的班的聰明,但主動性和自制力卻要遠遠超過尋常孩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方運用很慢的語速誦出《三字經》的前四句。
方運念完,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發現二十個學生中有五個人寫對了所有字。
方運把五個人寫的傳給其他人,他們照著寫一邊,然後方運開始講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前六個字,可以從字面上理解,人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好的。後六個字是說,由於成長過程的不同、學習的環境不同,性情也就有了好壞的差別。」
「苟不教……」方運繼續仔細地講解《三字經》。
門外的老師大都教了多年書,個個十分驚訝。沒想到方運不僅會作詩請聖言,對人生和教育的認識也遠超所有人。
「這些話簡潔成韻,講解一遍就能聽懂,的確適合啟蒙。我怎麼沒聽過?」
「他剛才不是說了麼,是他自編的。」
「他才多大年紀,怎麼可能會寫出這麼深刻的東西?我再活十年也寫不出來。」
「所以他是十國第一童生,你不是。」
路膺年心裡很不舒服,他本身就是秀才,很清楚《三字經》很不錯,就算不是鳴州,也有達府的水平。路膺年想了一陣,悄悄離開。
不多時,路膺年來到方家大宅,見到了二夫人。
「姨媽,我有個關於方運的重要消息。」
「什麼消息?」
「他自己編了一本《三字經》,用來給孩子啟蒙,以我多年的經驗,這《三字經》非常不錯。我懷疑過不了幾天,族學就會把《三字經》加入蒙學,讓每一個老師都教。」
「當真?這個方運還真會搞事。」
「姨媽,我看還是算了,那個方運聰明得很,文名又大,得罪他得不償失,不如想別的辦法跟長房爭。」
「你以為我是為了自己啊?老爺子現在活著,向著你姨夫,我還能跟長房掰一掰手腕,等老爺子死了,長房馬上會把我們一家掃地出門,我現在不爭,以後更沒機會。方鏡堂老了,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族學,你必須當上院長,把族學牢牢抓在自己手裡。」
「可是,我資歷不如那些先來的,才氣又不如方運,怎麼爭?」
「傻孩子,你怎麼會爭不過方運。這《三字經》他說是自編的就是他的?朝廷只認第一個去文院開具文書的。你沒在名門裡,不知道這裡面的事,那些望族名門的人搶了別人的詩文提前去文院報備的事多了,事後給些銀子就打發了。」
「啊?文院不是說嚴查這種偽作嗎?說要是查到直接取消文位,終生不得科舉。」
「敢做這種事的,誰家裡在文院還沒關係?你姨夫跟文院的邱學正關係極好,我帶著你去找他,讓他幫你開具出版文書,以後《三字經》就是你的了,有了《三字經》的文名,到時候我就力推你當院長。」
「可方運是雙甲聖前,邱學正再傻,也不可能這麼做啊。萬一方運奏請聖院聖裁,那我就完了。」
「當然不能告訴邱學正這是方運寫的,等出版文書下來了,你再告訴他真相。到時候給他一筆銀子,他只能幫著我們。方運就算去文院鬧,邱學正也有辦法把這種小事壓下來,不會給他請聖裁的機會。方運不過是區區寒門子弟,要不是方家幫著,早就被柳子誠綁著石頭沉進長江里。就算他有文名,到了關鍵時候誰願意為了他去得罪從七品的學正?他方運剛來府城,又認識幾個當官的?」
「可是,族學的幾個老師和一些學生都知道那是方運自編的。」
「到時候我去替你說話,我就不信他們敢翻天!」
「可是,方運以後要是一路青雲當了大官怎麼辦?」
「我前幾天聽說,柳家已經準備對方運動手,連京城的柳子智都知道了,柳子智和左相的關係非比尋常,據說左相全力培養柳子智,柳子智隱隱被當成「柳黨」的接班人。」
路膺年一聽,喜道:「原來如此,那方運死定了,我還以為姨媽您糊塗了。」
「名門望族的人,沒有糊塗的。就算方運最後成功奪回《三字經》,那又怎麼樣?他姓方,大哥親自去找他,待他如子,他會把方家的醜事揭穿嗎?他要是執意報復我,我大不了跪在大哥大嫂前,他們兩個心善,絕不會為難我。有我頂著,傷不到你半根毫毛。」
「怪不得,原來您早就料中事敗也沒什麼。姨媽您真是女中豪傑,您要是男兒身,左相之位必然是您的。」
路膺年大拍馬屁。
「臭小子!」
下課的鑼聲響起,方運結束整堂課,道:「方才寫對《三字經》的想吃什麼告訴我,午休時分我給你們買。」
一個寫對了的學生起身,道:「先生能否把吃的換成您親筆寫的《春曉》?我爹最喜這首詩,念叨得我耳朵都生繭子了。」
「這樣啊,也好。」方運點頭答應。
「我也要詩!」
「我也要!」
五個寫對的學生全都選擇要方運的詩。
方運笑道:「你們可別後悔,要是宋啟明答對了,一定會選擇吃的。」
宋啟明抗議道:「我有那麼傻嗎?我要是全對,當然要先生的詩!」
學生們鬨笑起來。
兩個人選了《春曉》,兩個人選了《歲暮》,還有一人選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方運認真用柳體書寫。
一個學生小聲嘀咕:「誰說先生書法難看?明明比別的老師都不差。」
「說不定是有人為難先生。」
「嗯,有可能。」
「考官是縣令蔡禾吧?」
「聽著就不像好人。」
「對!」
一眾學生點著小腦袋,方運在心中暗笑,也不為蔡禾辯解。
上完課,方運回到教習室,幾個老師走過來,想要抄寫《三字經》的全文,說要教給別的班的學生。
方運讓他們去抄寫,自己則拿出一本《尚書》默讀。今天畢竟是第一次來族學,他不好上完課就走,起碼也要等到中午。
午休十分方運辭別所有老師,自己趕著馬車回家,又在路上買了三套眾聖的全集,收入奇書天地。
方運下了馬車,推開門,就見一道白光迅速撲了過來,小狐狸奴奴輕輕一跳撲到他懷裡。
「嚶嚶……」奴奴開心地在方運懷裡叫著,像條頑皮的小狗。
方運摸了摸奴奴的頭,笑著說幾句話,抱著她進屋吃飯。
學生和老師對《三字經》的反應都不錯,飯後,方運帶著《三字經》去找周主簿,準備備案出書,而更重要的是要請一個地位足夠高的人給《三字經》註解。
剛走出大門,方運卻帶著方大牛返回,把自己寫的《三字經》往桌子上一放,道:「大牛,你抄寫一遍這《三字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難看。」方大牛詫異地問。
「不求好看,只要一筆一划就行。」方運道。
方大牛看了看方運的原稿,恍然大悟,笑道:「對!你的手稿現在都被當官的搶著要,以後更值錢,千萬不能便宜別人!我來抄寫!」
方大牛坐下,一筆一划抄寫《三字經》。
等方大牛抄完,方運道:「沒有我的手稿,周主簿定然不高興,我就不去了,你幫我送去。我再給他一封簡信,我說,你寫。」
「好。」
方運緩緩道:「鈞啟,周大人。學生近日在方氏族學教學,深覺蒙學讀物匱乏,於是自編一部成韻易懂的《三字經》,讓學生知仁義,懂禮教,通歷史。原文已托堂兄轉遞,望找一德高望重之人為此文注釋,讓學子沐浴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