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與林環一母同胞,在庶母手底下一同長大。庶母雖待他們真如親子,不曾苛待,甚至對他們比對親子更好,但他們與其他兄弟姊妹到底隔了一層。
是以,兩兄妹感情深厚,外人不可及。林環的夫婿死後,林環也不顧禮法不禮法,毅然決然搬回娘家住,兒女孫輩無一敢攔。
他感覺地出庶母的怨恨和對林家子嗣毫無保留的付出,當家後,便一直對族中後輩關愛有加,不計較庶出嫡出,均是一視同仁。
林家原本家大業大,子弟出息。林老爺和林環這一輩是隨父干鏢師行當的武人,一生波瀾壯闊,有驚無險。本該安享晚年,可這一代大少爺在京城做了官兒,卻不幸得罪了更大的官兒。
朝廷也不太平,趁著被罷官的機會,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退居老家,今夜應當入城了,明日便到家門口。
「那你好生休養,老夫去外面和大夫們談談。」林老爺觀察林環的臉色確實紅潤不少,也不說胡話了,便退出去交代事情。
林環已經是將近六十,在身邊的圈層里還算高壽。歲月仿佛洗去了她身上的肅殺,只留下溫柔的痕跡。
老者滿臉的皺紋仿佛在訴說著她年輕時的崢嶸歲月,此刻她笑眯眯的,將臉上的溝壑擠壓得更深,似大地之母一般仁愛。
苗新雨感受到一雙蒲扇大的溫熱手掌,正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腦勺。
林環滿眼愛憐地撫摸著苗新雨的頭髮,輕聲問道:「好姑娘哦,你可是受了什麼欺負?你救過老婆子一命,湧泉相報這些屁話我們就免了。在林家,我們只講實在的。你跟婆子我說說,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
這女娃娃的頭髮才不過肩膀長,發尾毛燥枯黃還分叉,要知道在大周,這般披頭散髮的,不是瘋子便是乞丐。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頭髮豈是輕易能變得如此的!這姑娘,定是受了什麼欺負!
苗新雨不知她心內是何想法,只是感嘆眼前的老婆婆身體真好,壯實地如同一頭牛似的。古人道,病去如抽絲,她倒好,一醒來說話聲中氣十足,感覺能邦邦給人兩拳。
「不必了,晚輩初來此地,行一善事,就當結個善緣罷了。」她話鋒一轉,「若說有什麼需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安身之所而已。」
她沒把話說滿,留給對方思考合適的方案。是有意將她收為幕僚,還是捎帶上離開此地呢?
剛剛偷聽人家講話,林家可能要趁逃荒大潮前去投奔某人,她便在此拋下話頭,就是不能加入林家的逃荒隊伍,也能借他們的關係找到別家的逃荒隊。
系統設置的新手任務是固定要做完才能進行下面的操作,因此她此時只好先把加入逃荒隊的任務做了,才能開始下一步。
林環:「姑娘想要安身之地,老身如今便可滿足。不知姑娘可願隨我等離開?明人不說暗話,林家這次行動是要奔走避禍,路途中上不了危險。可姑娘若要留著南方,怕也不能太平。」
苗新雨等地就是她這一句話。
「可容我回去想想。」
林環慈愛道:「當然可以。」
緊接著又開始關懷她的一頭黃毛,苗新雨尬笑,「這是我家鄉那邊流行的裝扮,此地應當不曾有過。」
頭髮不長是嫌難打理剪了,披頭散髮是她穿越之前準備睡了。年少跟風,漂拉染燙一應俱全,現在一腦袋受損發質,黃棕黃棕的,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嗐,說多了都是淚。
又與老太太聊了一會兒,踏雪來催病人早點入睡,林環才依依不捨地放開苗新雨,約定了明日給出答覆。
林家老主母是個人人稱道的賢妻,老了照樣幹事利索,在眾人都圍著病患轉之時,便默默將後勤招待事務處理好。
苗新雨回廂房休息時,得到了一間收拾好了頂配客房,既僻靜又物件俱全。
此外,還配了兩個年輕丫頭供苗新雨使喚——年紀大的太犀利,讓客人有壓迫感,太小也不行,伺候不周到。
唯有和試燈、踏雪同一批,又沒她們這般嚴肅呆板的二等丫鬟,方可勝任。
浣溪和採桑並肩而來,言語中卻暗暗較勁,明里暗裡搶著幹活,保證讓客人賓至如歸。
「姑娘?這床鋪可夠軟和?」
「姑娘?這熱茶可要再添?」
「姑娘……」
「打住,斯到普!不用各位姐姐妹妹忙活,我自己來。」
饒是苗新雨這粗神經也感覺到了,這林家的用人用物規格,怕是早已超出普通鄉紳人家的水準。不過林家人都挺低調,並無張揚露富之意,甘願在這鎮上平靜度日。
浣溪:「這怎麼好意思呢,姑娘是客人,怎有做奴婢的輕省,做客人反要勞動的理兒。」
這可是姑奶奶的恩人,更是整個林家的恩人,無論如何都怠慢不起的!更何況,她們是真心想要替姑奶奶報答對方的恩德。
「浣溪、採桑是吧?叫我新雨就可以,我們應當年紀差不多的。」苗新雨忽然正色道,「如今,我有一事相問,不知二位可否為我答疑解惑。」
「不敢,姑娘請講。」浣溪為她添了一杯花茶,俯身傾耳,禮節不差分毫。
採桑頗有些笨手笨腳,嘴皮子也不如其他同期的姐妹利索,如今只能癟著嘴聽著。她知道,全賴姑奶奶抬愛,不然自己是做不成二等丫鬟的,最多就是個粗使丫鬟,每日在外院灑掃。
苗新雨從背包里,實際上是從小空間裡取出一包五香瓜子,撕開包裝將其倒在桌上的瓷盤裡,「都來吃,別客氣。聽我慢慢問。」
她也不管兩個丫鬟都沒有動手,自顧自地就邊嗑瓜子,邊分享她剛編的故事。
講得人潸然淚下,一會兒氣,一會兒笑。編了,不,講了半個小時自己的身世來歷,她終於圖窮匕見,問道:「總之,小妹初來乍到,還不知此地竟然如此兇險,可問兩位姐姐,為何外頭這般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