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子弟被林環指揮去收拾現場。倒了一地的屍體死則死矣,剩下的五六個傷員在鞭子底下,漸漸被抽掉了他們的軟骨頭。
原來,這些人並不是真正的山匪。
「饒命啊。饒命啊!小的們有眼無珠,請大爺們饒命啊——」
「俺們不是匪,是兵、是兵啊——」
「對對對,俺們是鍾大人手底下的府兵!」一個瘦巴巴的男子顫顫巍巍地從衣兜里掏出一個令牌,是平日辦差遣時表明身份的憑證。
府兵在無戰期間種地休養,自給自足,農閒時舉起武器練兵。戰時才被將領召集起來集體練兵。這種制度在大周相當完備,連年老昏庸的老皇帝也對此十分重視。
按理說,府兵不該被剋扣軍餉,至少皇帝不會剋扣——大周尚未藩鎮割據,統治者需要地方府兵替自己守衛疆土。但這些人穿著破破爛爛的,武器倒是精良。
林翬抓起一把機關弩,捻須沉吟道:「可比軍器監庫藏的中等檔次。」
但他畢竟在京中任職,長安軍器監的庫藏與地方府兵管轄的兵器,或許不能一概而論。所以他也不能斷定這批弓弩在他們這兒是個什麼檔次。
「你們都是洪州人?」
「回大爺,俺們確實都是洪州來的兵。現在鍾大人手底下當差。小的們都在豬油蒙了心,被惡人所逼才對您下手的呀!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林老爺背過手,心道棘手,擰眉問道:「環妹,你認為該如何處理呢?」
「我們已經惹了人家,現在後悔也來不及。」林環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全殺了。
得罪了姓鐘的不算什麼大事。那山寨只是他們這些高官的萬千白手套之一,今日追來報復,不過是為了泄憤。
要把他們的武器全扒了,屍首都要處理得乾乾淨淨。為那姓鐘的擺平官兵私用的後事,是他們能做的最體面的行動。
希望對方不要不識抬舉。
「林家旺。」
「屬下在。」
「全殺。」
「是!」
後半天的路照常走,但有了苗新雨畫的大餅,眾人飲水不再摳摳搜搜,雖然還是喝得很克制,但唇色紅潤了不少,整個人精氣神也提了上來。
眾人還是有意無意地用餘光覷苗新雨,但對方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到了夜裡,孩子們不再被家中拘著,朝苗新雨湧上來,嘰嘰喳喳地問白天的事情。
現在知道了苗姐姐是一個神仙,會帶領他們吃飽穿暖,他們便心滿意足地照往日一般相處。
小孩子只關心一個問題:「那白雪公主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自然是由後世人編寫傳說,」苗新雨道,「不是我。」她只是傳話筒。
阿寶眨巴著大眼睛,沒心沒肺道:「那今晚還講嗎?」
「講呀,今晚要講到白雪大帝與海國簽署商業協議,然後乘船出海,開拓新大陸……」
…………
臨安。
柳府內院。
「救不了。」杜如歸眼皮都不抬,緩緩道,「老身說過了,救不了。」
照那忽然昏迷的小丫頭的脈象,已是油盡燈枯、神魂俱滅之相。小丫頭雖走得匆忙,臉上卻沒有半分痛苦。
守床的婆子聽了杜如歸的話,正思索著,要不要勉強向老爺夫人上報一句:小姐喜喪。
可另一頭,柳非霧已經從床上起來,原主的記憶、技能全部加載完畢。
此時此刻,真正的柳非霧欣然接受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走出內宅,迎面向著她的,是一棟棟高聳的寫字樓, 樓下車水馬龍,老老少少的人們都自由地行走。
陽光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渾身的血都仿佛熱了起來……
柳府的丫鬟行色匆匆地跑來,向杜如歸喊道:「杜大夫、杜大夫,小姐、小姐醒了!!」
「什麼?桃夭,你再說一遍!」柳嬤嬤老臉一橫,罵道,「你個小蹄子胡咧咧什麼?你方才說三小姐醒了?!」
怎麼可能,三小姐絕食昏迷,原先來的大夫說是病患體虛,要溫養許多時日才能好轉。
後來病情嚴重,三小姐昏迷不醒,府內又請了名聲在外的醫婆杜如歸,人家杜大夫卻說,救不活了。
這下把老爺夫人給急的!賴死賴活求人家出手救人,好容易才將杜大夫挽留下來,說什麼也要死馬當作活馬醫。
可如今,三小姐竟然醒了?!
桃夭是貼身丫鬟,自家小姐活不成,她也落不到好處,於是急道:「千真萬確!柳嬤嬤 奴婢真的沒有胡說!三小姐自己走下床了!蘭猗(讀一)姐姐正給小姐梳妝呢!」
柳嬤嬤頓時有些不高興,柳非霧活蹦亂跳 ,只會敗壞柳家的名聲。這小主子平日上躥下跳,丟盡了柳家的臉面,著實不是個省心的!半點不如她家二小姐知趣。
「呵呵,有趣,讓老身再去看一眼。」杜如歸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磚,自顧自地走向院中。
柳家豪氣,府內丫鬟小廝成群,柳家姊妹各自的院子裡處處是當值的丫鬟們。行走處,無一不是整個臨安手藝最精巧的園藝師傅雕鑿的好山好水。
桃夭提著衣裙在前頭引路,帶著杜如歸七彎八拐地走了老遠,穿過一道又一道小門,終於來到自家小姐居住的小院前。
這時蘭猗從垂花門內迎出來,「是杜大夫!我家小姐剛梳洗完,如今正喊著用膳,奴婢不敢擅作主張讓小姐進食,還請您前去一看再做定奪。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