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林環已經上下打點好,帶著苗新雨出門盤鋪子。
林家人雷厲風行,在昨天日落時給牙行的人加了塞,夜裡便勾出幾間合適的屋子,就等著林環上門畫押定下來。
「這個、這個和那個。我全要了。」苗新雨用毛筆筆尾輕輕點了點圖上幾處。
牙人:「啊?這,姑娘,您這是要做的什麼生意?我們宣州雖不如臨安富裕,可也是寸土寸金的。這幾個鋪子全要盤下來,價錢可不低。」
這小姑娘,只看了一間鋪子,其他兩間愣是看都沒看直接要直接盤下。哪有這樣看房子的?
該不會是哪家貴女玩鬧,他現在要真把鋪子給了苗新雨,事後人家中長輩追出來要退銀子,可就麻煩了。
況且,他真不認為對方能一下子拿出上千兩銀子。
林環扯扯嘴角,現在誰都可能缺錢,就苗新雨不會缺。
在牙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苗新雨掏出了兩根金葉子,「這些夠不夠?」
說著她好像真怕不夠的樣子,掌心一翻,開扇似的指尖一動,金葉子底下又出金葉子,八條金葉子晃得人暈乎乎的。
那牙人以為自己眼花了,咋那麼多金燦燦的東西呢?
牙行掌柜一把推開牙人,沒眼色的東西,能拿出這麼多錢的,家中怎會在意區區一千兩銀子呢。
他呲著鑲金的大牙笑歪了眼,「哎呀,好說好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以後還想在何處盤鋪子還來找我。我們王氏牙行的生意遍布江東淮南,只要您用得到我們,小的一定不推辭!」
掌柜的偷偷覷了一眼一旁身穿錦衣的林環,「那這鋪子何時過戶?」
「掛我的名字。擇日不如撞日。」林環道。
見林環是能做主的,掌柜的徹底放下心來。既然苗新雨不是偷跑出來玩鬧的千金,想來身邊這個就是她家中長輩。
「哎,哎!小的這就安排人去衙門跑一趟,勞煩您這邊也出個人來畫押,今日晌午,不,今兒一早便能給您安排好!」
一早上接來一個大單子,這種好事上哪兒求去!幹活兒當然得積極些!於是掌柜的立馬差遣手底下的人去跑腿,自己留下繼續接待林環等人。
衙門過戶有林大林十三等人幫忙跑腿,帶著林環的印信與牙行夥計走了,商鋪也掛在林家名下。
孫文無所事事,陪著林環與苗新雨一同留在鋪子裡安排生意。
「苗姑娘,您是要做何種買賣,小生熟讀《大周律》和市井各類雜書,可願為姑娘參詳一二!」
林環呷了一口清茶,與他調笑道:「哈,文哥兒,據老身所知,你讀的書可不是太正經。」
孫文是正經考過功名的秀才不假,可憐投卷無門,聖賢書也漸漸拋在腦後,做了替人抄書寫信的活計謀生。不過他並未像其他屢試不第的學子一般鬱鬱寡歡,反而醉心於研究市井雜書。
到現在,光是書生女鬼的話本子就看了不下二十本。
苗新雨也挑眉懷疑地看著他,眼中仿佛寫著:你那些書正經嗎。
她還不想從《大周律》里掙銀子。
「怎麼會呢!」孫文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為苗新雨盤點出各色各樣能賺錢方子,可對方心中卻已有定勢。
「等等,餐飲吃食、雜貨百物肯定是好做的。但,若我要做書肆生意,又該注意哪些?」
孫文興奮道:「誒!這您可問對人了,您想賣書,當然要先有雕版,老字號書肆都有固定對接的印廠,或是自印。這又要與官府打交道,不可印製違規的內容。不過您選對了地方,江東淮南兩道文業興隆,對出版印刷的規定比別處寬鬆。」
他左看右看,壓低聲音道:「當然,除了理論經義註解這些,其他印本要避免與幾家大的書肆相撞。」
苗新雨點點頭,商戰避嫌嘛,她懂。
但她意不在印製科舉教材,「你可聽聞過書肆有賣過小報?賣給市井普通百姓的。」
「什么小報?小生只聽說過邸報。」孫文撓撓頭道,「那是記錄聖上上朝時頒布的政令與百官言行,發放給外朝官員相互討論。一般百姓是見不到的。」
不過本朝聖上已有三十幾年未上朝,天下大小事務都是太后負責批閱。
掌柜的見她們三人低頭蛐蛐,正想過去湊上去偷聽,沒想到卻聽見「汪嗚」一聲怒吼,緊接著他的衣擺便被什麼東西咬住——
「呃!!哪兒來的狗!!」他奮力掙扎大叫,屋內三人循聲而出,便見到一人一狗打得火熱。
小灰見到主人,嘴一偏鬆開了掌柜的,搖著尾巴回到了苗新雨身邊。
「小灰,幹得……」在人家面前還是給點面子,沒只說幹得漂亮。但她狠狠地擼了一把狗頭,獎勵一塊小肉乾。
「汪汪汪!!」
「嗐,這饞狗!」
比之苗新雨的慈祥,林環的神色也很「和藹」,「掌柜的,非禮勿聽的規矩,你們生意人應當是懂的。」
「是是是,您說得對!!」
那掌柜灰溜溜地躬身道歉,發誓再也不瞎湊合,林環的臉色才好看了些。
回到屋中鎖緊了門戶,小灰蜷著身子在門後,邊啃肉乾邊看門。
苗新雨托著下巴思索道:「你們說,若想打開大眾市場,詩集、美人畫像、四書五經註解、避火圖,用哪個好些?」
托上面那位重文抑武的皇帝陛下的福,大周百姓的識字率比較可觀。民間造紙印刷技術也相對成熟,印點不那麼敏感的內容還是很容易的。
「噗——」孫文滿臉通紅,「避、避、避火圖!咳咳,怎麼會印避火圖呢!!」
苗姑娘不愧是天庭中人,對聲色之事也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