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獨自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剛剛被公司開除,讓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其實他的業務能力夠強,在深受上司器重的同時和同事們的關係也很不錯,按理來說會有很不錯的發展才對。
然而當陸遠看到那個肥胖的中年客戶,猥瑣地對女同事毛手毛腳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上去踹了對方一腳。
這一腳就把工作給踹沒了,好在領導對陸遠的印象一向不錯,該給的提成一分沒少。所以眼下他的銀行卡上還有一萬多塊,至少暫時不用露宿街頭了。
初秋的江南還是有些炎熱的,陸遠很快就汗流浹背,他解開兩粒紐扣,輕輕握住了胸前的吊墜。
這吊墜是陸遠去世的父母留下的,從他很小的時候起就一直帶在身上,從來沒有摘下來過。
小小的吊墜就是用隨處可見的青石雕成,用十分粗獷簡樸的刀法,勾勒出一個生動的土地公公形象。吊墜表面已經磨得十分光滑,顯然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當陸遠握住吊墜的時候,立刻就感覺到一股微微的涼意從掌心傳來,本來有些失落的心情很快重新振作起來。
「沒了工作再找就是了,天無絕人之路,這點小困難打不倒我!」陸遠正暗暗給自己加油鼓勁呢,走在他前面的一個老人突然腳步踉蹌,直直往他身旁倒了下來。
被嚇了一跳的陸遠本能地伸手去扶,也多虧有他擋了一下,老人才沒有直接摔倒在地上。否則他的後腦勺肯定會重重著地,那結果可就難說了。
陸遠扶著老人慢慢躺在地上,小聲地問對方:「大叔,大叔你怎麼了?」
可是這老頭只是呼吸急促地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眼根本不搭理陸遠。
一個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從兩人身邊繞開,還不忘提醒陸遠:「年輕人,連摔倒的老人都敢扶,你家裡是不是有礦啊?」
這讓陸遠有些忐忑,該不是真遇到碰瓷的吧?剛失業還遇上這種破事,人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不過陸遠也不能扔下老人家不管,還是連忙打了120。
沒多久救護車就到了,急救人員迅速給老人做了個初步檢查,然後就把他抬上了救護車,其中一個人大聲問:「誰是病人家屬?」
「他!」圍觀群眾齊齊指向正打算悄悄撤退的陸遠。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陸遠連忙否認,然而一點效果都沒有。
急救人員不滿地瞥了他一眼道:「還愣著幹嘛,快上車啊,病人不能沒有家屬陪同!」
「啊?那好吧!」在急救人員和圍觀群眾催促的目光下,陸遠無奈地上了救護車,覺得銀行卡里的那點錢已經在和自己告別了。
不過多少讓陸遠感到一些安慰的是,小說里不付錢醫院就不搶救病人的狗血情節並沒有發生。醫生只是給陸遠開了一張繳款單,讓他儘快去窗口付錢,然後就匆忙地治療病人去了。
既然醫生都說這老頭是真的有病,而不是個碰瓷的,陸遠也放心了許多。不過他當然不會真的去付錢,只要等老人家的家屬一到就把繳款單甩給他們,自己就能高枕無憂了!
沒多久醫生就從病房裡出來了,一臉沉痛地拍拍陸遠的肩膀道:「病人已經醒了,進去看看吧,唉!」
陸遠覺得這醫生挺奇怪,既然病人都已經醒了幹嘛還哭喪著臉啊,難道要老頭直接涼涼了才好嗎?
不過既然老頭已經醒了,陸遠打算直接把繳款單給他就行,於是輕手輕腳地走進了病房。
老頭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但至少已經清醒了,看到陸遠後主動向他道謝:「你就是打120送我來醫院的那個年輕人吧,真是太謝謝啦!」
老人看起來挺講理的,陸遠也暗暗鬆了口氣,看樣子應該不太可能會被敲竹槓了。
「其實我也只是在你摔倒的時候扶了一把,順便打了120,然後跟著救護車來醫院,一直等到您醒過來而已,其實也沒做什麼,您就別客氣了。」陸遠謙虛了幾句,把繳款單遞給老頭:「這是醫院的繳費單,您收好了!」
「哦,謝謝!」老頭還沒從陸遠的「謙虛」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伸手接繳款單。
這也讓陸遠暗暗鬆了口氣,只要對方接下繳款單,他就可以功成身退,銀行卡里的存款也能保住啦。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老人家無意中看到了陸遠脖子上的吊墜,立刻大驚失色,動作也隨之停頓下來。
這可把陸遠急壞了,難道這老頭看到了繳款單上的數字,臨時反悔了不成?
為了保住自己的存款,陸遠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把繳款單放床頭柜上一放道:「您剛剛甦醒,還是需要多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啊,再見!」
眼見陸遠要走,老頭立刻大聲道:「年輕人,別走!」
「難道真的訛上我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陸遠一面暗暗吐槽,一面加快了腳步。
這下那老頭更急了,連忙坐起來大聲問陸遠:「年輕人,你爸叫陸世興對不對?」
陸遠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驚訝地問對方:「你怎麼知道的?」
老頭驚喜道:「你果然就是陸遠!我是你張叔叔,你爸爸的老戰友啊!小時候我還去看過你呢,你都忘了嗎?」
陸遠打量了對方好一會,覺得他確實有些臉熟,不由得輕輕點頭道:「我想起來了,您叫張,張志……」
「沒錯,我就是張志超!」張志超激動道:「哎呀,我找了你們十幾年,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下遇到你,這真是天意,天意啊!」
張志超的熱情讓陸遠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面帶笑容地站在病床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張志超很快就問陸遠:「你父母呢,都還好嗎?」
說到這事陸遠臉上閃過一絲悲傷,勉強對張志超一笑道:「我爸媽前幾年都去世了。」
張志超大吃一驚道:「怎麼會這樣?我要是能早點找到你們就好了,老陸,老陸啊……唉!」
見張志超是真的難過,陸遠小聲勸他:「張叔叔,人死不能復生,您剛剛醒過來可不要太難過了,注意身體啊!」
「注意身體麼?」張志超臉上閃過一絲苦笑,沉聲對陸遠道:「回頭帶我去你父母的墳前,我要給他們上柱香!」
知道張志超是父親生前的好友,陸遠立刻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張志超是父親的老戰友,陸遠當然不能一走了之了,而是殷勤地問他:「張叔叔,要我幫您聯繫家人嗎?」
張志超搖頭道:「不用了,我已經聯繫過他們,很快就會來人了。」
陸遠點點頭,正在不知道再說什麼好的時候,兩個護士來推張志超去做CT,也讓最怕空氣突然安靜的他暗暗鬆了口氣。
張志超在離開病房前,千叮嚀萬囑咐要陸遠等他回來,盛情難卻的他也只得點頭答應。
然而張志超前腳剛剛離開病房,之前搶救他的那個醫生就來找陸遠了,剛進門就沉聲道:「你們家屬對病人的情況要有心理準備,他最多也只能活兩三年了!」
陸遠大吃一驚道:「怎麼會這樣?!」
「病人已經是肝癌中晚期了,還有糖尿病,連移植手術都不能做。」醫生語氣沉重道:「兩三年已經是比較樂觀的估計了,你們家屬儘量滿足病人的心愿,不要讓他情緒過度激動,也許時間還能長一點。」
陸遠這才明白,張志超聽他勸自己保重身體的時候會面露苦笑了,看來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雖然張志超並不是陸遠的親人,但畢竟也是父親的老戰友,所以知道這事之後他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長相英俊、穿一身名牌西服的男子匆匆走進了病房。見病房裡只有陸遠和醫生在,這男子連忙問醫生:「我叫陳揚,之前已經和院方聯繫過了,張志超先生呢?」
「病人去做CT了,很快就回來。」醫生告訴陳揚:「你先和病人家屬等一會,他很快就會回來。」
「病人根本就沒有這個家屬!」陳揚滿臉冷笑地陸遠道:「現在的人可真會鑽空子,阿貓阿狗都想來套近乎,快點出去,否則我就要叫保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