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側撲來溫|熱的氣息,沸癢撩人,陸知喬驀地一哆嗦,不自覺偏了偏頭,耳廓將將好抵在祁言唇邊。她想躲,可是情緒上來難自控,便沒動作,就這樣任由對方抱著。
祁言吃准了她不會推開,便得寸進尺地收緊手臂,趁勢在她臉上啄了一下:「畢竟遠親不如近鄰。」
此時陸知喬百感交集,哪裡顧得上被揩了油,滿腦子都是自責與酸楚,還有被撞破失態模樣的窘迫,如此,這人的溫度反倒讓她覺得心安。
見她神色哀苦不吭聲,祁言亦不多話,只安靜地抱著她,與她同頻呼吸。
片刻,陸知喬小幅度掙扎著,脫離她懷抱,輕聲抽著氣說:「祁老師,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妞妞的醫藥費……」
「再不吃早餐就涼了。」祁言笑著打斷,垂下手臂,轉身走到餐桌邊,「要叫妞妞起來嗎?」
喊人家女兒的小名,倒是喊得順嘴。
陸知喬眼睛紅紅的,看了眼餐桌上還在冒熱氣的早餐,機械似的走過去,坐下,她一早趕回來,什麼都沒吃,這會兒確實有點餓。
「不,我讓她再睡一會兒。」
祁言點點頭,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細白的腕子伸出袖口小半截,「我第一次給別人做飯。」說完又含笑補充:「初戀都沒有這個待遇。」
陸知喬一怔,不知怎麼注意力偏在「初戀」兩個字上,生出一點好奇的念頭,但很快消失得無蹤跡,道了聲謝,低頭用勺子攪著粥,嘗了一口,味道很不錯。
「做銷售確實挺累的。」祁言手裡剝著雞蛋,忽然自言自語道。她纖長的手指青蔥玉白,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
陸知喬曉得她看過自己的朋友圈,便也不再藏著掩著,嗯了聲,繼續喝粥。
「真的這麼拼嗎?」
「每個月房貸三萬多,衣食住行,孩子的教育,樣樣都是錢。」陸知喬素來不愛絮叨抱怨,鮮少向人講起這些,也許是女兒生病帶來的衝擊過於強烈,她情緒有些紛亂。
「或者,換個角度。如果我不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我的孩子怎麼會有詩和遠方。」
難得她願意多說幾句。
可是這個女人太冷靜了,哪怕此刻情緒不大穩定,眼睛裡也依然毫無波瀾,只有淺淺的酸澀浮在表面,那是方才哭過的緣故。
祁言嘆了口氣,把剝好的雞蛋放進她碗裡,「你哪年生的?」
「八六。」
圓潤的雞蛋沉入粥里,陸知喬用勺子撈起來,咬了一小口。
祁言驚訝道:「這麼年輕?」
才三十二歲,就有一個十二歲的女兒,推算起來意味著她二十歲便生了孩子,才剛到法定結婚年齡。難道是奉子成婚?可是讀大學的年紀,結婚生子,未免太早了些。
陸知喬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什麼,神色有些不自然,沒接話。「你呢?」
「九一。」
三歲一代溝,四捨五入,兩個代溝了。
因為生病,陸葳不得不請假在家休養,整整一周沒去上課,落下了許多新內容。陸知喬依然每天上班,但中午會抽時間回來做飯,傍晚準時下班,不把工作帶回家。
這樣的狀態只不過持續了兩天,便被祁言不聲不響地打破。
起初,那人只是中午過來幫做了頓飯,後來,只要沒課的時候就會回家,給陸葳補課,順便輔導作業。
經過女兒生病的事,陸知喬面對祁言時不再感到尷尬,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似乎近了一點,她能說服自己接受祁言作為鄰居的幫助,但卻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祁言給女兒開小灶。
「別的家長都恨不得老師多關注自己的孩子,你倒好,我送上門都不要。」祁言將陸知喬摁在沙發上,像條蛇一樣纏著,從額頭到下巴吻了個遍,最後停在淚痣處,用指尖輕輕碾磨。
陸知喬心裡亂成一團麻,想著許多事,便沒有半分反抗之意,任她造次。
今天下班回來看到祁言教女兒寫試卷,那一大一小兩道影子坐在書桌前,燈光暖煦,畫面和諧而溫馨。她驚訝之餘更感到心酸羞愧。
這些本是她身為母親應該做的,但多年來她卻從未盡到過這方面的責任,如今突然有人代替了她,而那個人並沒有義務這麼做。
再者,教育局有過規定,禁止教師私下有償補課,雖然祁言是無償,但總歸對其他學生不公平,她一方面過意不去,另一方面擔心會害了對方。
其餘的,她不願意去想。
「不,真的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話未說完,一股濕|熱的氣息落在她眼皮上,她下意識閉起眼睛,喉嚨里悶聲作響。
祁言嘬了嘬那顆淚痣,掌心捧住她的臉,軟著嗓子道:「因為是你,我樂意。」
「祁老師——」
「叫名字。」
陸知喬忽然紅了臉,嘴唇蠕動半晌,愣是喊不出來。
「快點。」祁言假裝沒看見,強勢催道。
她在公司好歹是個高管,職場上摸爬滾打過來,什麼人沒見過,偏偏就折在祁言這裡。於是無奈妥協:「祁言……」
祁言滿意地笑了,又在她唇邊啄一下,略微低頭,烏黑柔長的髮絲散落下來,說不盡的嫵媚。「我不會強人所難,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就不去了,但還有一個月就要期末考試,初一學的又是基礎,妞妞落下這些,將來很難補。」
她說得煞有介事,陸知喬一時語塞,陷入了矛盾。
短期內也許分數不重要,但學習就像造房子,地基沒打好,做起來的便是危樓。
見她沒再吭聲,祁言收攏雙臂將人抱|緊,鼻尖貼著臉一路滑下來,聞盡她的香味,便也不再客氣地攫住那片唇,輕柔小心地吮|弄。
「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拍片,嗯?」
「……過年。」陸知喬閉著眼睛,含糊地回應,兩手情不自禁攀上祁言的肩膀。
這人技巧高超,又曉得她的敏|感點在哪裡,隨意撩|撥幾下便能輕而易舉讓她崩潰。之前她有意保持距離,勉強還能克制,現在也不知是欠了人情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連冷臉都做不到了,只覺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好。」祁言亦有些失控,溫柔的皮囊下是一顆野獸心,急不可耐。
但她終究是放開了陸知喬。
兩道影子在燈光下緊密融合,陸知喬斜倚在沙發上,眼神茫然迷離,嘴巴微微張著,小口喘氣,睡衣的扣子也開了兩顆,狼狽且誘人。
祁言卻拼命壓制內心的欲|念,故意不去看,只親了親那顆淚痣,柔聲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
周五上午課畢,祁言回辦公室歇著,剛跟同事聊兩句天,好友池念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升了職,要請她吃飯慶祝。
池念是祁言在攝影圈子裡認識的朋友,跟她同歲,兩人平常有空就一起約片,交流攝影方面的東西,三觀都挺合得來。唯一不同的是,池念鋼管直,新婚一年,而祁言蚊香彎,依然單身。
取向不同,不妨礙兩人交好。
池念大學念的國際貿易專業,出來便直接從事了外貿行業,目前在新北集團總部工作,前兩年升了主管,今年又升為大區經理,勢頭正好,加之去年與青梅竹馬的男友結了婚,如今事業愛情雙豐收。
兩人約在新北大樓附近的日料店吃飯,因為池念下午還要工作,不方便跑太遠,而祁言下午沒課,倒是無所謂。
「這麼大的喜事,應該我請你吃飯才對。」見面聊了一陣,二人進榻榻米包廂坐下,祁言直接把菜單推給池念。「隨便點。」
前幾天她答應了爸媽,過來找朋友打探情況,原本就是要請池念吃飯的,眼下正好有現成的理由。
池念長了一張蘿莉臉,與身上正兒八經的輕熟風打扮絲毫不符,但勝在顏值不錯,也有幾分職場女強人的氣質。她沖祁言笑,挑眉:「那我可要不客氣了。」
「千萬別手軟。」祁言笑道。
說歸說,池念卻也不是那種占朋友便宜的人,估摸著自己的食量隨意點了兩樣。祁言嫌她小鳥胃,又加了好些菜。
店裡人不多,還算清淨,等菜的功夫,兩人閒聊敘舊。
「別人公司到年底都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倒好,越來越閒了,底下的業務員每天只發發函電,維護一下老客戶,大單子都不敢接。」
「怎麼?」
池念抿了口檸檬水,壓低聲音說:「前段時間,跟我們公司合作的工廠出事了,沒法再排產,新貨供不上,只能發囤貨。」
祁言還在斟酌如何開口問,卻沒想到池念主動說了。她佯裝漫不經心道:「換一個合作對象就好了。」
「在跟森陽科技談,但聽說那是塊硬骨頭,啃不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活兒落到了我們總監頭上。」
自家公司被人說成硬骨頭,祁言愈發好奇,張了張嘴,正要問,服務員敲門陸續上菜,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等到祁言再問起來,卻被祁爸爸說中了,池念並不太清楚詳細情況,講的也都是同事嘴裡聽來的模糊消息……
吃完飯,祁言提出想去大樓內部看看,池念欣然答允。
新北是大公司,整棟樓裝修得十分氣派,裡面的員工個個精神抖擻,一言一行都規規矩矩的,祁言從小自由散漫慣了,呆不到片刻便感到窒息。
她在池念的辦公室里坐了會兒,喝了杯咖啡,起身要走,池念說送她,兩人一塊兒去等電梯。
經過洗手間,祁言忽然聞到一陣熟悉的冷香,卻沒停,徑直走過去,而後聽到高跟鞋聲出來,她下意識轉頭望去,看到一個女人的側臉。
眼尾處那顆淚痣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