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澤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一邊向上勾起,眼神向下,十分不屑又桀驁的樣子。
「什麼鬼松,三陰封魂?哈哈,笑死人了。」
「現在這裡也沒別人,你實話告訴我吧,是不是何夏把我治好的,你搶了她的功勞,所以她剛剛才那麼委屈,哭得那麼慘?」
「你還真挺有手段。」
聽他說完,我終於認識到一個現實。
江辰澤這狗崽子,他失憶了。
他看我的眼神十分防備,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他完全不記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
但讓我想不通的是,怎麼人失憶了,性格也會改呢?
我最開始遇見的江辰澤,不是這樣的啊,雖然兩人剛見面的時候,他還略臭屁,但馬上就恢復正常,還肯喊我姐姐。
現在這種不可一世的欠揍樣子,真讓人拳頭髮硬。
所以我也沒讓著他。
「這房間我都住習慣了,我才懶得搬行李,你要是不願意跟我睡,你滾。」
我踢掉鞋子,直接往床上一癱。
「這破高跟鞋真是難穿死了。」
江辰澤不可思議,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這裡是我家,你讓我滾?」
「你在開玩笑嗎?」
回應他的是一個翻身,我把被子都卷到身上,從床頭拿出手機開始刷某音。
江辰澤氣極,過來拎我。
「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起來!」
他真的半點不憐香惜玉,手指緊緊掐住我的手臂,猛得一用力,把我整個身體凌空拎起來。
我沒防備他下手那麼狠,氣得直接在空中,一手攀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擰,兩腿趁勢纏住他腰間,用力一個過肩摔。
江辰澤被我摔在床上,我趁勢跨坐到他的腰間,猛掐他脖子。
「倒反天罡啊你,敢打我?」
江辰澤用力掰我手腕。
「瘋女人,你給我滾下去!」
我們兩個互相不甘示弱,正打鬥間,房門忽然被猛得向里推開。
程桑桑醉眼惺忪,站在門口。
「洛溪——我要告訴你,青雲觀的重大發現,你快求我,求我我馬上就說了。」
江晚意站在她身後,鎖她喉,想把她朝外面拖。
「今天是他們的好日子,不許你打擾我嫂子!」
程桑桑嘎嘎大笑。
「嘎嘎嘎,就洛溪?她還能幹啥啊?她屁都不懂的,她——噶——」
兩人同時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程桑桑像被雷劈了一樣,大張著嘴,神情呆滯。
江晚意臉頰羞紅,眉飛色舞。
「抱歉啊二哥,二嫂,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著用力關上房門,把程桑桑拖走。
趁江辰澤還扭頭朝那個方向看,我直接一個巴掌拍到他腦門上。
「你個忘恩負義的狗崽子!」
江辰澤大怒:
「你瘋了!」
「你這潑婦,竟然敢打我!」
「你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江辰澤兇巴巴地來擰我的手臂,我也不可能真跟他打架,順著他的力道往旁邊一讓,被他掀下身。
我順勢躺倒。
「江辰澤,別鬧了,我要睡覺。」
江辰澤愣了一秒,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我跟你很熟?」
「別用這麼噁心的口氣跟我說話。」
說著非常嫌棄地彈了彈脖子上,手臂上,剛剛被我碰到過的地方,好像染上什麼髒東西似的。
他跳下床,去衣帽間收拾被褥。
「行,小爺的房間今天就先讓給你,等明天我說服我爸媽,你從哪來的給我滾回哪裡去!」
把被子一卷,江辰澤怒氣沖沖甩上房門離開。
「碰」的一聲巨響,床頭柜上的相框被震得翻到在檯面上。
我伸手把相框重新扶起來。
照片裡,江辰澤眉眼肆意,朝著我笑。
我忽然有點想明白了。
我遇見的江辰澤,和現在這個江辰澤,並不是一回事。
現在的江辰澤,是17歲的江辰澤,真正的天之驕子,性格高傲跋扈,感覺全世界都匍匐在自己腳下,未來有無限可能。
喜歡他的女生應該非常非常多,所以他也一副臭屁的不行的樣子,被我看兩眼都好像占了他天大的便宜。
而我遇見的江辰澤呢,他是24歲的江辰澤。
雖然他和世界的連接依舊停留在17歲那一年,可這七年孤獨的時光,也是真實存在的。
他被困在自己的軀殼旁邊,能看見,聽見周圍的家人,朋友,可卻無法跟他們溝通。
他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大部分時間,他都一個人呆著,等待有人來找他,跟他聊天,所謂的聊天,也是對方單方面輸出,他沒法給任何回應。
這樣的日子格外漫長,漫長到他快要發瘋。
他的傲氣,他的桀驁,他對未來的憧憬,信心,早就在這種煎熬的等待中,日復一日的消磨掉了。
所以他碰見我的時候,才會那麼驚喜,才會話嘮似的說個不停。
我是他那時候唯一的朋友,他又怎麼敢對我擺姿態?
現在他失去這段記憶,對他來說,時間依舊停留在七年前,他還是那個沒有經歷過現實毒打,臭屁自大,目中無人的17歲少年。
想明白這些,我心裡的氣迅速消了。
我二十多歲的人了,能跟這種小屁孩一般見識嗎?
算了算了,明天再好好跟他解釋一下吧,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接受現實的。
我洗完澡躺到床上,繼續把那面鏡子拿出來研究。
江辰澤的事是次要的,這東西,才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
按老頭的說法,他給江敬的,是龍虎山一件非常重要的法器。
等我拿到這個法器的第一時間,就得把東西給送回去。
而去很難得的,他只給我限定了一年時間。我師父做事向來很散漫,幾乎從來不做任何規劃。
小時候偶爾有幾次,他周末答應帶我們去鎮上趕集,每次我都提前一個晚上開始準備水壺,紙巾,背包,亂七八糟一大堆,師父呢,總是非常瀟灑,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飯,兩袖一掃:「走!」
最離譜的是送我上學那天,他也這樣,走到學校門口才發現忘記帶學費,只能又把我領回家。
就這麼一個極度散漫的人,居然還給我限定一年之期,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件法器,如果今年不換回龍虎山,只怕要有大麻煩。
所以,我必須得確認它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