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每次到來，都好像是在皇上周而復始，一成不變的平靜生活里投下一顆小石子。
等波瀾平靜的時候，皇上就又要重複起今天的工作。
這個時間點，他一般會讓黃公公把今日的奏摺整理好送到乾清宮。
眼下，他正在御案邊坐著，沒等多久，黃公公帶著幾個太監進來，指揮著人將奏摺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等人都退下後，黃公公立在一旁研個墨，做些端茶倒水的活，二十多年來一如既往。
皇上將注意力放到手裡的奏摺上，在看到某一封的時候，他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
一般遇到這種時候，要麼就是奏摺有問題，要麼就是皇上在發呆。
片刻後，端著一臉八風不動表情的黃公公聽到皇上沉聲開口吩咐他：
「去把明黍給我叫來。」
黃公公忙應下，而後躬身退下去吩咐。
明黍是大理寺卿，皇上叫他想必是看到了如今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案子。
一般像這種命案，若不是死傷太多或影響極大，是不用向皇上匯報的。
但這個又有些不一樣了，它過於曲折，再加上卷卷也很感興趣的樣子，所以皇上在看到奏摺時心裡突然就很想了解一下。
都是當官的，誰在朝中沒有幾個宿敵。
明黍就算不說，也自有人幫他將這件事情捅到皇上跟前。
很快，大理寺卿明黍便來到了御前。
他在接到傳召的時候花銀子從傳話太監嘴裡知道陛下是在批奏摺的時候叫他去的。
復而轉瞬一想，明黍心裡便有了底，他沒著急忙慌的就跟著走，而是轉身回去拿上了一份案宗，這才跟著太監往皇宮趕去。
與他猜得不錯，剛進去行完禮，陛下便說起了這件事。
這時明黍便將帶來的案宗往上一遞，由黃公公下來接過轉交給陛下。
這個案子若不是因為小公主的參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如果讓他轉述的話，那肯定沒有直接給陛下看案宗來得明晰一些。
皇上手指捻著那幾頁薄薄的紙，看完了事件經過的時候還神色平靜。
很常見的殺人案，不過兇手的絕情和狠辣倒是很少見。
他在乎的是卷卷為什麼會關注這個案子，而且上面說兩次反轉都是那小傢伙發現後提醒查案官員的，甚至還與那官員保持著密切的書信往來。
皇上翻開下一頁紙，輕挑了下眉。
小壞蛋出去一趟回來這麼熱心了，還是感興趣？現在都開始幫著大理寺破案了。
他這樣想著，在眼神落到下一頁的兇手資料上，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女子，年紀在十三到十八之間，身體偏瘦弱，無名無姓，沒有戶籍，為人異常滑溜警惕，手上有一大筆閒錢，但並沒有調查到錢財來源。
這個特徵……怎麼那麼像……
皇上抬起頭，聲調拔高一些，顯得有些急促：「去把顧遠給我叫來。」
顧遠就在皇宮裡，因而傳召後此很快便來了。
「微臣參加陛下。」他跪地行禮，旁光不可避免地掃到立在一旁的大理寺卿明黍，內心有些許疑惑。
他與明黍不太熟，但與他的兒子明祁倒是至交好友。
從明祁的口中，他知道如今大理寺上下都在因為一樁殺人案而煩心。
想到此處，他抬起頭。
皇上擺了擺手示意他近身，接著把手上的紙遞給他，聲音沉沉：「你仔細看看。」
顧遠恭敬的雙手接過那張紙，在看完上面的東西後，他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陛下，這上面的資料與微臣在調查高價賣炭一案中的嫌疑人特徵有許多匹配的地方。」
這話讓皇上心中的猜測落了實，原本查著查著就沒了音訊的案子再次露出線索，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光是眼角眉梢都能看出幾分流露的舒暢。
望著下方的兩人，他厲聲道：「這兩樁案子從今日起併案一起調查，顧遠，你帶著人協助明黍查案，朕這次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若是一個月後仍找不到兇手，你們兩個都給我收拾收拾自請辭官！」
兩人瞬間覺得後背一凜，從頭髮絲到腳後跟一下子支楞起來了。
皇上的要求並不算太苛刻，這兩樁案子的線索加起來已經足以讓他們精準定位出兇手的畫像。
如果這都找不到的話，那還真是無能。自然也不配在這個位置上坐著。
皇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現在就可以下去查了。
兩人離開後，他也站起來帶著黃公公走出乾清宮溜達了一圈。
皇上心想，他就知道卷卷不會無緣無故對一件事上心，這不，峰迴路轉了。
而他煩了許久的事情終於有一種即將打破牢籠出頭的預感。
這小傢伙果然就是助他的神。
這天夜裡，兩個跟著孫樂瑤的暗衛在看到她進了一間客棧後，有一人轉身回去找小滿匯報去了。
小滿來的時候又帶了兩個人，與他們兩個交接了一下。
在離開的時候，四下無人的街道上有好幾道黑影快速掠過。
小滿愣了一下，口中喃喃問道：「今晚這是要發生什麼大事？這麼多同行都出來了？」
難不成是哪個大佬要有新動作了。
就是不知是敵是友，要不然他就湊上去問問了。
跟在他身後的暗衛靠近壓低聲音提醒：「滿哥，看這樣子路數有點像皇宮裡的，之前您跟著大人一起去接小主人回來的那三個多月，我們在京城見過好多次。」
小滿有些驚訝，回頭望他：「幹嘛呢這是？」
「查案啊，之前雪災那會兒有人大肆斂財，被那位知道了，這不，就派錦衣衛下來查了。」
剛回京的小滿還有許多業務沒交接完，消息也滯後了一大截，所以不知道這事是正常的。
「既然是查雪災那會兒的事，那就和咱沒關係，走吧。」
路過的錦衣衛自然也看見了他們三個，但並沒有留意。
所以形如疾風的顧遠也不會想到，他就這樣與自己苦尋的線索擦肩而過。
但凡他停下來與小滿說兩句，他就不必磕磕絆絆地多查那半個多月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