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渡過九心劫這種大事,竟然還比不過本體究竟是不是兔子重要?
鯤鵬扭頭看了眼蚣蝮,揮手讓屋內的家具都恢復原狀,從自己乾坤袋裡取出地毯往地板上一鋪,盤腿坐了下來:「這種事問我沒有用,你問蚣蝮。閱讀」
莊卿見符離想從他懷裡下去,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放手鬆開他,而是學著鯤鵬的模樣,盤腿坐在了地毯上。符離似乎很熟悉別人抱著他,很快便在莊卿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趴好。
伸手輕輕撫著符離背上的絨毛,莊卿忍不住想,當年究竟是誰常常抱著符離,才讓他這麼習慣別人的懷抱?是霧影山上的那些妖修,還是……那個被符離稱為寵物的人類?
蚣蝮走進屋子,見符離身上的毛色實在太好,忍不住伸出了手。
「蚣蝮大人。」莊卿伸手擋住蚣蝮的動作,「符離是開了靈智的妖修,您這樣恐怕有些不妥。」
「長輩幫晚輩摸一下毛毛,那叫愛撫,何來不妥?」蚣蝮裝作沒聽懂莊卿的話,轉而去拍符離的腦袋,哪知道莊卿動作更快,直接把符離捂在自己懷裡。
蚣蝮嘆氣,往鯤鵬身邊一坐:「現在的年輕妖,越來越不尊老了。」
早就聽符離抱怨過這種話,莊卿低頭看符離,符離扭頭看牆,全然一副我沒聽見的模樣。莊卿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後……又捏了一下。
因為軟乎乎的手感實在太好了。
整棟樓里,其他妖被突然的動靜弄得不敢安睡,盯著空蕩蕩的窗戶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其他聲音傳過來,他們抖了抖被子,把被面上的碎玻璃抖落在地,翻身繼續睡。
都是在修行界混的,床上有點碎玻璃不是什麼問題。
四個妖呈三角形坐著,符離從乾坤袋裡取出四罐飲料,用爪子推了兩罐到對面,剩下兩罐他跟莊卿分了。鯤鵬看著莊卿幫符離拉開易拉罐,還插上了吸管,忍不住在心底跟蚣蝮嘀咕:「可真是少爺命,莊卿這麼嚴肅的龍,竟然也有耐性做這些。」
蚣蝮拉開飲料罐喝了一口,沒有搭理鯤鵬,反而又問了一遍符離歷劫的經過與細節。聽完符離與「假道心」爭執的過程,他突然間有種慶幸的感覺。
「不要聽鯤鵬的話,覺得你渡過的劫難很簡單。」蚣蝮放下飲料罐,俊美的臉上滿是嚴肅,「貪婪幾乎是每個生物的本能,只是有些嚴重,有些輕微一些罷了。你能夠輕鬆歷劫,不是運氣好,而是因為你有一顆簡單又堅持的心。比如那個能讓生物起死回生的修煉功法,對於很多生物而言,都有著巨大的誘惑性。誰沒有思念的亡人,誰沒有心生過「若是他還活著就好了」的想法?
符離從小被嬌養著長大,如今獨自一妖在外生活,難道就沒有想念的親友?
再比如第八心劫的親人再次出現,對於符離來說,就像是最美味的誘餌,若是他不能堅定道心,只怕早就沉湎於美好的幻境中,再也走不出來。
前面八個劫難都不算什麼,真正危險的實際上是第九劫。符離選擇了神仙宮門,與道心爭辯時,若是心態出現一絲不穩,也會陷入沉睡不醒的噩夢中,最後身死道消。
每一劫看似簡單,卻危險重重。蚣蝮甚至忍不住想,若是符離沒有遇到教養他的那些妖修,或許也會成為讓萬妖膜拜的大妖。然而還是像現在這樣更好,有朋友、有生活,還有著考公務員的小心思。成為大妖又有什麼好的呢,能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活下來的,不是識趣的就是膽小的,往日妖界榮光早就不再,便是成為了大妖,最終恐怕也會死於天道之手。
「你……確實不是普通的兔子。」蚣蝮笑了笑,笑容很溫柔,「我還未成為大妖前,居住在父親的青龍殿。他曾跟我提過,世間有一種生物名為吼,得天氣靈氣凝為元神,以五彩石為身。初化形時小如鼠兔,若得機緣成年,便形如兔狗,威力無窮,成為一方霸主。」
「然而五彩石何其難得,又有多少靈氣能夠凝結成元神?所以天地形成至今,也不過只有一個你。」蚣蝮笑容越加溫和,「按照現在的說法,你就是修真界的珍稀動物。」
他再度把手伸向符離的腦袋,被莊卿再次擋住。
蚣蝮臉上的笑容僵住,他都拋出這麼重要的訊息,為什麼這頭龍就不能吃驚得忘了這件事?
「這好像有什麼不對。」符離咬著吸管喝了幾口飲料,「既然那時候根本沒有我這種生物出生,龍神大人又怎麼知道我這種生物叫吼?還是說,龍神大人作為天地一方的守護神,掐算出有某種新生物可能在何時出生,便提前隨隨便便取了一個名字?」
蚣蝮:「……」
這個問題他還從來沒有想過,但是內心莫名有些贊同符離這種說法。不過他怎麼能讓父親在小輩面前墮了威嚴,「當然不是,世間萬物的降生,都伴隨著某種機緣,種族的稱呼,自然也帶著天地契機,又怎麼可能隨意?你降生得晚,又年輕,不知道這些也是正常。」
符離愣愣地點頭,原來妖修的種族稱呼也有這麼多講究。他看著自己毛乎乎的前爪,忽然耷拉下了腦袋。一直注意著他的莊卿見他忽然沒了精神,忙摸了摸他身上的毛毛,「怎麼了?」
扭頭看了眼莊卿,符離雙爪捂著臉,有些不好意地問:「那、那吼是瑞獸還是凶獸?」
蚣蝮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符離竟然會問這個問題。他以為符離會問,吼如何修煉,究竟有何厲害之處,才能當一方之主,沒想到最後問的竟是這個。
「為什麼會問這個?」蚣蝮笑了,笑得眉目都舒展開了,像是遇到妖生一大喜事。
符離被蚣蝮笑得更加害臊,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實在太過幼稚,他把臉埋進莊卿臂彎里:「按照修真界規矩,天生凶獸不能參加人間界公務員考試,成績再好都不行。」
聽到這句話,蚣蝮的笑聲更大,直到莊卿忍無可忍瞪了他一眼,蚣蝮才忍住笑聲,微笑道:「你當然是瑞獸,再好不過的瑞獸。」
符離眨了眨眼,心滿意足地笑道:「那就好。」
那他又要繼續看書準備考公務員了。
「你剛歷了劫,好好休息吧,我跟兩棲動物先出去,就不打擾你了。」蚣蝮扯了扯鯤鵬的袖子,「走。」
鯤鵬本來還想跟符離坐一會兒,哪知道蚣蝮半點面子都不給他,當著小輩的面,把他當死魚一樣拖了出去。他氣得連連叫喊:「別拉別拉,這是我的新襯衫。」
現在他們兩個都是沒有工資,靠小輩養著,白吃白喝的長輩,在吃這方面已經很浪費了,穿衣方面還是節約一點比較好。
「這種高興的時刻,留給人家兩個年輕妖單獨待會兒不行嗎?」蚣蝮丟開鯤鵬,鯤鵬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拍拍屁股爬了起來。
「小輩歷劫成功,我們身為長輩,應該多囑咐幾句,好歹要拿出些賀禮,你把我拖出來,難道是想省下一份賀禮?」鯤鵬不憚於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蚣蝮。
「你腦門上沒幾根頭髮,也不怕腦門太亮閃著人家?」蚣蝮手裡變出一把摺扇,對著鯤鵬腦門啪啪幾下,「看那頭小龍護著符離的勁頭,你還看不明白?」
「這兩個是一對兒呀。」
吱呀。
兩人身後的房門打開,宋語一臉尷尬地伸出頭來:「二位大人,要進來喝杯茶嗎?」
鯤鵬與蚣蝮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他們的房間在符離樓上,而不是在樓下。鯤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乾咳一聲:「不用了,我們該回去休息了。」
「那……慢走?」宋語真怕這兩位大佬在自己門口打起來。
鯤鵬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宋語,嗤了一聲,扭頭就往樓上走。真不想承認,這個酸與也是上古時期活下來的妖,膽子比針尖大不了多少。
把蚣蝮拉進自己的房間,鯤鵬在屋子裡下了一個隔音咒:「你騙了他。」
「騙了誰?」蚣蝮懶洋洋地在地毯上躺下。
「符小離那隻兔子。」鯤鵬斬釘截鐵道,「雖然我不知道吼究竟是什麼樣的妖獸,但他絕對算不上天生瑞獸,你之前不還……」
「瑞獸又如何,凶獸又如何?」蚣蝮漫不經心道,「我如今已經看開了,瑞凶也不過是天生帶來的技能,凶獸不一定惡貫滿盈,瑞獸也不一定各個光明正大。既然符小離因為自己是瑞獸而開心,那他就是瑞獸,你有意見嗎?」
鯤鵬:「沒,你說得很好。」
這頭雜牌龍,終於說了句正經的妖話。
等鯤鵬與蚣蝮離開後,宋語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隨後想起剛才自己偷聽到的話,覺得自己整個妖都有些不好了。他的符離老大,跟一頭金龍好上了?
宋語這層樓里,總共住了三個妖,在某道門的門縫關嚴實以後,某個聊天群就開始熱鬧起來。
絕世好劍:都別睡了,都別睡了,符哥跟老大的戀情,連上古大妖蚣蝮大人都承認了。
女皇專用釵:大半夜的,不要鬧了。
天下第一魚:我剛剛……也聽見了。
這事本來是大家半真半假的玩笑,但是聽到蚣蝮大人都這麼說以後,他們才敢百分百肯定,原來老大真的跟符哥好上了。
帥氣柯:好事啊,老大跟符哥在一起,說不定就變得大方了。
傾國傾城媛:呵呵,你就是想太多。一般摳門的男人,成家以後就會變得更加摳門,因為他要摳更多的錢下來,養自己的愛人。
絕世好劍:你們兩個人修也不睡覺?
傾國傾城媛:鬧了這麼大的動靜,睡不著了。
女皇專用釵:睡不著正好,我這裡有零食,等下過來找你。
傾國傾城媛:好,我新買了幾支口紅,你快過來試試色。
朝雲推開房間門,看到走廊上所有燈都被震壞,牆皮也有些脫落,心中暗暗吃驚。這棟樓里是由安全陣法的,妖修就算靈氣暴動,最多也就毀掉自己屋子裡的動心,絕對不可能讓整棟樓都變成這樣。
她抬頭看了眼走廊上方,腳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咔嚓一聲響。她低頭看腳下,轉身往徐媛的房間走去。
空蕩蕩地窗戶邊,符離發現用法術恢復不了破裂的玻璃,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眼莊卿,沒有吭聲。
「這些玻璃上設有陣法,碎裂以後就無法復原了。」儘管對方此刻是一張兔臉,莊卿還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碎了多少面玻璃,我會讓財務計算的,損失的財產我會讓財務在你工資裡面扣。」
「哦。」符離想,也不知道這麼扣下去,他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領工資?
「不過這些陣法都是我設的,所以我個人不收你人工費了。」莊卿抱著符離站起身,「沒有窗戶住起來不方便,我暫時帶你去我那裡住,等窗戶安裝好了以後,你再搬回來。」
「那其他住在樓里的同事怎麼辦?」符離更加愧疚了。
「他們都有自己的住處,你不用擔心。」
符離這才知道,原來部門裡除了他以外,其他同事都有自己的房產。此時此刻,他下意識地忘記了蚣蝮與鯤鵬這個啃小族。
「我們走回去吧。」莊卿走出管理處,看著天空中的月亮,對符離道,「你介意嗎?」
「不介意,你高興就好。」符離搖了搖尾巴,反正我又不走路。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莊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但還是要祝你修為大成。」
「謝謝。」符離把腦袋搭在莊卿肩膀上,「還是我的預感比較靈,原來我真的不是兔子,而是吼。你看過有關吼的故事嗎?」
「沒有,我只聽說過一種妖獸叫金毛吼,跟你不一樣。」風吹得有些涼,莊卿把符離捂得更緊了一些,「你比這種妖獸更加厲害。」
「我也這麼覺得。」
莊卿被符離這麼不要臉的態度逗笑,他並不常笑,笑起來也是十分內斂的樣子,有種禁1欲的誘1惑,反而符離並沒有看到這個笑,就算看到了大概也不會懂這種美。
「我現在是大妖,以後如果還有其他妖跑來搗亂,你就不要攔在我面前了,好好一條金龍,可別變成禿皮龍。」符離用爪子輕輕拍莊卿的肩,「有時候,你有休息,有偷懶的權利。修真界的重擔,更不應該讓你來扛。」
「我若不扛,修真界的小妖們哪還有容身之處,也不知道有多少不懂事的妖出來搗亂。」莊卿用手托著符離的屁屁,「我無牽無掛,有些事做,日子過也能過得多幾分意思。」
「沒事,以後我陪你一起扛。」符離爪子又開始在莊卿肩膀上拍起來,「我現在可是大妖,以後有事我罩著你,不會讓你無聊的。」
莊卿腳下一頓:「真的嗎?」
「真的啊。」
「會一直陪我?」
符離道:「我是那種騙小輩的妖?」
莊卿低笑出聲,沒有提醒符離他自己也才剛剛成年:「謝謝你。」
「不用客氣,咱倆誰跟誰啊。」
「是啊,我們……」莊卿摸著符離毛絨絨的後背,「我們不分你我。」
「哎,哥們。」兩個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從莊卿身邊經過,把車停到路邊大聲道,「你對寵物也太好了,抱著不累?」
「冬天冷地上髒,他又開始犯困,抱著比較方便。」莊卿心情很好地回答了陌生人無聊的問題。
「那你可真夠寵他的。」小年輕朝莊卿比了一個大拇指。
「沒辦法,自己稀罕就捨不得他吃苦。」莊卿露出笑來。
等兩個小年輕騎著摩托車離開,符離才哼哼道:「這兩個人類真沒眼光,我是那種需要人養的寵物?」
「我們不用跟這種愚昧的人類一般見識。」
符離又把腦袋趴了回去,不過剛才興奮過後,現在還真有些犯困。莊小龍的懷抱可真是既暖和又穩當,要不是他當年答應人類寵物不會再養任何寵物,這會兒真想把莊小龍養起來。
白猿長老說過,捨不得他吃苦的朋友,一定是好朋友。
「符離……」
「符離?」
莊卿拍了拍身上已經睡過去的符離,無奈地笑著搖頭,還真就這麼睡過去了。看來渡過九心劫,也只是修為長了,腦子還是那個樣子。
蠢成這樣能活這麼多年,全靠運氣吧。
作者有話要說:倆小年輕:感動全國二十四孝寵物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