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開不了口讓他知道。」
江城二中，一九年五月上旬，下午。
「快快快小艾，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許薇在教室門口焦急地招呼著，她們班其他同學都已經前往場地了。
下午第一節課下課過後盛艾被英語老師叫去辦公室記作業，現在剛從辦公室回來，東西還沒收拾好，只剩許薇一個人在等著她。
盛艾怕她等急了，於是趕快從書包裡面拿出水杯和校卡，回應許薇：「來了。」
校籃球聯賽馬上開始。他們班的男生不負眾望打進了半決賽，對手是高一的一個班級。
許薇見盛艾走出教室，趕緊拉過她的手小跑了起來：「我托人幫我們占了個靠後的位置，到時候你就偷偷寫作業，寫完給我抄嘿嘿。」
盛艾笑了一下，輕輕捏了捏許薇的手：「薇薇你沒有發現我沒拿作業嗎。」
「嗯？」聽盛艾這樣一說，許薇這才發現盛艾手裡只有她的水杯，她立即驚奇道：「誒小艾，你竟然不抽課餘時間寫作業？你墮落了，組織對你很失望。」
見許薇說得誇張，盛艾趕緊打住她的話茬：「好了好了，作業每天都要做，籃球賽錯過了就一學期看不到啦。」
許薇睜大眼睛，做了個驚奇的表情：「小艾同志你竟然有如此覺悟，組織對你表示高度讚賞。」
兩人手牽著手一路小跑到了室內籃球場，比賽才剛剛開始沒多久。她們佝著腰快速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班上的同學都在認真觀看比賽，許薇對籃球沒什麼興趣便要拉著盛艾一起玩數獨，卻被盛艾委婉拒絕了。
「薇薇我想認真看比賽，你自己玩吧。」
「那好吧。」
實際上盛艾對籃球也並不感興趣，只是他們高二三班的對手高一一班參賽的同學中有她……暗戀的人。
「——啊啊啊夏文嶼加油！」場地中女生們的呼聲都快高過了男生們。
「高一一班加油！夏文嶼加油！」
盛艾目不轉睛盯著球場上白色球衣的少年，脖身修長，奔跑起來像陣風一樣，背後的數字16和夏文嶼三個字隨著少年跳躍的身體也躍動在了盛艾的眼中。
「歐耶嶼哥又進球了！」
「13：3，我們贏定了……」
「夏文嶼好帥啊啊啊！」
反觀高一一班那邊的喜笑顏開，高二三班這邊可以說是愁眉苦臉。班長宋朝陽見大家都耷拉著一張臉，只好拿起喇叭叫大家打起精神來：「喊起來啊同學們，喊起來！不要氣餒，咱們還有反超的機會！大家給咱們的運動員們一點鼓勵！」
「高二三班加油——」有了宋朝陽帶頭，高二三班的同學們也都扯起了嗓子，畢竟他們平時都是以學長學姐自稱，不想就這麼輕易地輸給了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們。
盛艾也起身走到前排去跟著他們一起大喊：「高二三班加油！」然而目光卻始終追隨在那16號球衣的少年身上。
在夏文嶼又投進一個三分球的下一秒，裁判吹響了口哨，中場休息。比分更新成了16：3。
「嘶——嶼哥，然哥牛批啊！」方執立即從自己座位上蹦了起來。
路璋越過他身邊的時候給了他一下：「走了，送水去。」
下場過後，夏文嶼走向球場邊靠近自己班級所在觀眾席的位置，路璋站在台上朝他丟了一瓶礦泉水，大喊：「我嶼哥太帥咯。」
「那必須。」夏文嶼接過了他的水，打開瓶蓋仰頭一飲而下，精緻而好看的喉結上下滑動，時刻關注著他的女生們都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
盛艾看到這一幕也低下了頭。
高一一班所在區域的同學們個個都喜上眉梢，而高二三班這邊卻一整個士氣不振。儘管如此，台上的同學們也都在盡力地安慰鼓勵著參賽的運動員們。
被夏文嶼在球場上壓得死死的秦璽走下場過後就一直繃著一張臉。一抬頭看見對面被無數男女生簇擁的夏文嶼，他實在忍不住開口嘲諷道：「成績不好就只能靠打球出點風頭了。」
此話一出，不僅對方的同學變了臉色，本班上的同學也都皺起了眉。
盛艾聞言心下一緊，隨即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夏文嶼。
然而夏文嶼聽到這一句，卻根本沒把秦璽當成一回事，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同樣參加了比賽的孫謙然，高一一班的體育委員卻不爽了，他把手中的水往地上重重一摔：「秦璽？高二三班是吧，文重班很不得了？」
秦璽冷笑出聲：「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麼，沒被說中你跳什麼腳？」
觀眾席上的兩班同學也都吵嚷了起來，許薇抬頭發現盛艾不知何時去了前面，於是將手裡的數獨紙往校服口袋之中一塞，然後朝著盛艾所站的方位走去。
「怎麼就吵起來了？」許薇的聲音在盛艾的耳朵邊上響起。
盛艾見許薇剛來，只好小聲對著她解釋：「秦璽剛才走過來說了一句『成績不好就只能靠打球出點風頭了』，然後被對面聽到了。」
盛艾特地將自己聲音放得很小，就怕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沒想到抬眼的一瞬間竟然和夏文嶼撞上了眼神——對方眉眼如常，看不出喜怒，瞳孔是極深的黑色。盛艾立刻僵住了身體，艱難的十幾秒過後，對方漫不經心地移開了視線。
盛艾腦子放空了一瞬，他這是誤會了嗎……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想法啊。
孫謙然脾氣不好，被秦璽這樣一激，當即伸手就朝秦璽揮去——他一手拽過秦璽的衣領，另一隻手捏拳抵在秦璽的嘴邊：「文重班的尖子生，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似是沒想到孫謙然會突然動手，秦璽一臉驚恐地望向他，嘴裡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
「好了。」就在兩班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夏文嶼走了過來。
他先是拍了拍孫謙然的肩膀，然後又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後者於是慢慢鬆開了拽著秦璽的手。
秦璽順勢一把推開了孫謙然的手，見對方並不敢真正動手，他又忍不住嘲笑道：「打啊怎麼又鬆手了？別慫啊，不過是被罰下場而已。」
夏文嶼握住孫謙然再度高抬的手臂，朝秦璽笑了一下：「你說的不錯，我成績不好的確只能靠打球出點風頭了。但你就算成績好——只要在我身邊，好像就出不了風頭啊。」
秦璽被夏文嶼看穿了心思，登時惱羞成怒拉下了臉。
整場比賽最後以34：7的比分告終。
在場地裡面一聲高過一聲的熱烈歡呼中，夏文嶼先是撩了一把頭髮，惹得無數少女尖叫出聲，這才掛著勝利的微笑走進了高一一班中。男生在他身邊祝賀著他，女生則笑眼盈盈地望向他，班級氛圍好得不能再好。
而盛艾她們班本來輸了比賽也沒什麼，只要參加了比賽就都是好樣的。但是秦璽的話卻引起了許多同學的反感，於是大家都只別過頭去做自己的事情，裝作沒看到秦璽。
秦璽則覺得是因為自己輸了比賽才被同學們晾在了一旁，內心愈發地暗恨起了夏文嶼來。
盛艾經過秦璽身旁的時候，秦璽還以為她是來安慰自己的，從而充滿期待的目光就這樣落到了盛艾的臉上。
盛艾沉默著避開了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尷尬，幸而許薇趕緊跟了上來牽住了她的手：「小艾我們快走吧，等下食堂人就多了……」
「嗯嗯。」盛艾趕緊朝前走了幾步，不想跟秦璽說話。比賽有輸有贏再正常不過了，罵人就是他的不對。
晚飯的時候，盛艾跟許薇面對面坐在食堂里，她們旁邊兩個女生聊天的內容里突然出現了夏文嶼的名字。
許薇左邊的女孩子聲音甜美：「夏文嶼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嗎，這周末出來陪我逛街唄，我想給他送禮物。」
盛艾右手邊的女生勸她：「別了吧晴晴，你又不追人家，送禮物豈不是白送啊。說不定還會被他當成是其他人送的。」
叫晴晴的女生卻反過來勸她的朋友：「那又沒關係呀，我想送就給他送了，只要他能收到我的生日禮物就足夠了。——更何況我也不敢讓他知道是我送的，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我這麼普通，就讓他以為是其他人送的吧。」
盛艾旁邊的女孩子聽罷長嘆了一口氣：「我說晴晴你這樣做到底圖什麼啊。」
晴晴一邊搖頭一邊大笑：「我也不知道，圖自己樂意吧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每次一提到他你就不開心。」
良久，盛艾才聽到旁邊的女生低聲說了句：「我不開心也是因為你不開心，畢竟——暗戀都是苦的啊。」
盛艾專注地聽她們說話，無意間放慢了手裡的筷子。許薇也沒有錯過旁邊的八卦，時而低頭吃飯時而抬頭衝著盛艾擠眉弄眼。
兩人吃過晚飯便往教學樓走去，途經操場，跑道上還奔跑著許許多多的學生。傍晚盛大的夕陽正在向這美好的一天道別，把自己的餘暉當做最後的禮物送給了全部的人們。
許薇挽著盛艾的手：「小艾你覺得我頭油嗎，今晚要不要洗頭啊。明天有體育課，到時運動了過後又會出汗。」
盛艾側臉看了看許薇的劉海：「看起來還好啊可以不洗，明天上完體育課再回寢室洗吧。」
聽盛艾這樣說，許薇便不再糾結，兩人手挽手走著。靠近高一那棟樓的時候，盛艾下意識朝一班所在的那一層樓望去，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盛艾有些失望地移開了眼神。
然而剛朝前望去，夏文嶼的背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夏文嶼剛跟他的兄弟們吃完飯，從小賣部那邊買完水回來。球衣已經換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白色長袖和黑色運動短褲。笑容張揚，身量高挑的少年在一群人中格外顯眼。
黑髮在夕陽的照耀下透露出金色的光芒，盛艾的目光就這樣一直跟隨著夏文嶼的背影，直到對方走進教學樓裡面，身影完全消失不見。
盛艾這才像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舒了口氣，然後往高二那邊的教學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