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人不能自願為奴!
隨著露菲爾的渡船一起離去的不僅僅只有露菲爾,還有西爾瓦尼克等貴族學生,以及新一期的《真理報》。
這渡船在野蛛林邊上停靠,用麻繩捆住牛皮紙包裹的一刀刀報紙被塞入蓬頂馬車之中。
兩匹駑馬嘶鳴著,順著砂漿路在聖械廷-貞德堡公路上狂奔。
不僅僅是裝載報紙的馬車,還有裝載著呢絨布、砂漿、泥煤等等貨物的馬車,同樣在道路上狂奔。
馬車夫們穿著厚實的呢絨袍子,脖子上掛著裝滿啤酒的水囊,在寬闊的大路上排成一列,粗野地說著新聽來的粗俗笑話。
從南澤湖的野蛛林到貞德堡大概是120里的距離,當初霍恩他們走了足足10天,而修建了這條砂漿路後,馬車夫們只需要一天就能輕鬆完成這段艱難的旅程。
等到珥諾河修建完成後,這個時間甚至可以縮短為半天乃至一上午。
這些馬車夫從晨間出發,到傍晚時分正好抵達貞德堡,他們會在貞德堡城外分流。
裝著砂漿與呢絨布的向著南邊的工業區碼頭行進,而裝著報紙與泥煤的則向著城內的碼頭行進。
碼頭的搬運工們一手提起一捆報紙,接力式地丟入了船艙之中,而泥煤還要先經過加工變成蜂窩煤才能裝船。
平底的郵件駁船會趁夜色出發,穿越水面倒映的星空與燈火,在秋風的鼓動下航行在暗黑的河道上。
只不過現在與以往不同,除了幾個無法拆除的橋樑外,大多數用作收稅的稅卡橋樑被一一拆除。
所以只需要3天,甚至不到3天最新一期的真理報就會出現在急流市的碼頭區。
甚至真理報要比露菲爾先抵達急流市,發到了早早焦急等在碼頭邊的報童們手中。
拜聖父會特地在急流市設立了一筆款項,專門用於調出養濟院裡的孤兒充當報童,甚至會安排他們識字。
這些身穿破舊麻衣的孤兒,每人一個布袋,搖動著手中的報紙便開始沿街吆喝起來。
「新報,新報!」
「最新的真理報了!」
「今天的報紙有4張,加量不加價了!」
旅館二樓的窗戶猛地打開,一個青年僧侶的腦袋探了出來:「那個報童,給我來一份報紙。」
丟了一個半第納爾的急流市鑄造大銅幣,穆迪埃就獲得了這份最新的《真理報》。
拿著這份真理報,穆迪埃並沒有返回二樓,而是直接坐在了一樓的餐館裡,叫了一份燕麥粥和大麥茶,邊吃邊看起來。
在過去,千河穀人的早餐桌上必然有一杯啤酒,不過在墨莉雅提上台後,發布了《節儉法令》。
這道法令中,有一項是禁止餐館在中午之前提供任何酒水,並鼓勵市民舉報,舉報者可以獲得罰款的三分之一。
所以這些旅舍餐館才不得不把啤酒換成了大麥茶,不過有時候,他們也會向熟客提供發酵大麥茶。
作為卡夏郡的助理僧侶,在冬季來臨之際,表現良好的都會被送到急流市進行集訓與考試。
穆迪埃作為集訓的僧侶之一,自然是不會將《真理報》視作是普通的讀物,而是教皇宮傳遞風向的重要工具。
不得不說,這一期的《真理報》足足有四張十六頁,卻仍然只需要半個第納爾。
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詩歌穆迪埃是一個單詞都沒看,直接跳到了神學版面,卻發現仍然是時政評論的內容。
隨後他才意識到那多加的兩張,密密麻麻的小字居然都是神學版面的加刊!
在穆迪埃倒吸一口冷氣的同時,餐館內的其他教士和修士都接二連三地爆發出了驚呼與湯匙落地的聲音。
因為這幾頁與其說是神學內容的介紹,不如說是各方教士、神學家和拜聖父會修士們的辯論現場,而且內容相當地激烈。
先前在《論梅森教區》的那篇文章中,關於人是否自願為奴的話題,就已經是相當敏感了。
第二期,立刻就有匿名神學家向真理報投稿了《駁斥雙輪怪人》的文章並見報。
主要內容就是教會的老一套補丁,簡單來講就是人能夠自由地放棄自由,因為自由本質上是一種選擇權,而選擇權的存在意味著人有權選擇不行使自由,甚至選擇放棄自由。
因此,人自願為奴是自由的充分體現。
本來穆迪埃以為這只是聖道派一次偏激的試探,從《駁斥雙輪怪人》後,應該就到此為止了。
但他沒想到,《真理報》不僅不緩解,反而加大了力度!
回應這篇《駁斥雙輪怪人》文章的,是一位筆名為「號角先生」的新作者。
相對於雙輪怪人,號角先生的言辭更加尖銳和辛辣,在這篇駁論里開篇連客套話都不講了。
「對於這位匿名的神學家先生,我只有一句話:你混淆了自由的內在本質與自由的外在行使!我不知道你是笨還是蠢。
你說的選擇放棄自由(自願為奴)的行為,本身就是在行使自由,因此所謂的放棄自由在邏輯上是不可能實現的,就像你不可能舉起你自己!
……這一點,我們可以來看《福音書》中關於聖喬治皈依的內容,它清晰地寫明了……
……這個例子更體現了自由的本質——他是出於對神的信仰自主選擇順服,而不是在無自由的狀態下被迫服從。
……如果人真的完全放棄了自由,那麼他連做出信仰的選擇都無法完成,因為自由是所有選擇的基礎。」
「說的好。」
「對,就是這樣!」
仿佛這辯論就在酒館中一樣,不少聖道派和胡安諾派的修士教士們都忍不住叫好起來。
無錯版本在69書吧讀!6=9+書_吧首發本小說。
而其餘一些仍然信仰舊教派的修士則陰陽怪氣地說道:「好急啊,你們好急啊,後面不是還有嗎?看看,這位黃衣苦行僧才是真知灼見!」
穆迪埃原先還在喝粥的手都停了,哪怕燕麥粥放涼,他都要專心致志地繼續閱讀下去。
「這位號角先生顯然是沒能明白,什麼叫做自由的目的。
自由難道是為了讓你在人世享福的嗎?自由的最高目的不是保持自主性,而是讓人類能夠選擇善、選擇神……
……正如《福音書》中聖皮埃爾所言,我是彌賽拉的僕人,這正是人類的最終歸宿!
因此,人在選擇放棄自由的同時,反而進入了更高層次的自由,即真自由。
……這種自由在於徹底擺脫自我意志的束縛,順服於神的絕對意志之下。」
看到這,穆迪埃腦門上的汗都要下來了,作為胡安諾派不得不說,這幾手幾乎是蓋棺定論的手法,他都得好好想想怎麼反駁。
簡單來講,就是《福音書》里明文寫了,聖人說自己是聖主的僕人,這難道不是自願為奴嗎?
酒館裡瞬間傳來一片「正本清源」的帶著憐憫與高傲的嘖嘖嘆息聲。
只不過他們的嘆息聲很快就停止了,因為閱讀速度快的人已經翻到第二張加刊去了。
第二張加刊出現了第三位作者,看樣子同樣是投稿者,因為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筆名——紅磨坊主人。
「如果放棄自由被視為通往真自由的方式,那麼其本質上仍然需要通過自由來完成,因此根本無法達到真正的放棄狀態。
神賦予人自由,不是為了讓人通過放棄自由來否定人的存在,而是為了讓人通過自由選擇,主動理解神的存在。
聖皮埃爾的僕人之喻,是基於自由意志而產生的道德自覺,而非真實的奴役。
放棄自由則完全剝奪了這種自覺,進而否定了人的意義,難道不是自己在反駁自己嗎?」
這位紅磨坊主人先生在文章中插入了大段的邏輯論證和例子,但基本上前四句就能概括。
但很快原先餐館裡的嘖嘖聲都漸漸停滯,因為這群助理僧侶和市民們都看到了文章的最後。
「……如果自由僅僅是用來被放棄的,那它作為神的恩賜就失去了意義,因為它僅作為被放棄的東西,那神何必再恩賜?
所以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放棄自由,都是否定了神賦予人的形象——即按照神的形象被創造。
聖父按照自己的樣子造出了人與其他智慧生物,不管是艾爾人還是矮人都是人的一部分,人是萬物的靈長,這是聖父定好的。
如果人能夠像豬羊一樣隨便放棄自由,任由宰割,那麼人的智慧還有什麼用?聖父何必賜予人類智慧與自由?」
「所以,一個真正的虔信者,不僅不應該自願為奴,更要強制恢復奴隸與自願為奴者的自由,因為這是對聖父恩典的褻瀆!」
穆迪埃的呼吸停滯了數秒,就在這期報紙的最後一句話上。
「為了聖父,我們應該為此不惜付出動刀兵的代價,哪怕不自由的人不在我們的土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