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某處的休息室。
季聿白坐在椅子上,桌上放著工作人員端來的水。
這些人反反覆覆詢問著季聿白當初挪用寰宇資金購買際和子公司股份相關事宜。
季聿白當然不會傻到私自挪用,公司內部財務按的公章,以及其他相關材料一應俱全,可似乎這些工作人員相當懷疑他賄賂了寰宇的財務部部長,翻來覆去地詢問各種細節。
將近兩個小時的詢問,外面天色都黑沉了下去。
季聿白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錶。
晚上十一點。
林連翹八點就結束了發布會,酒店出發回瀾市,最多也就需要兩個半小個小時而已。
她應該快到了。
又有人過來找他。
季聿白看著對方,頓一下,問道,「能讓我用一下手機麼?打個電話。」
對方搖頭,拒絕說,「不好意思,季先生,這違反我們的規定。」
季聿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著臉沒說話。
不多時,季聿白的助理帶著律師們過來。
律師和季聿白聊了兩句,剛準備去協商,季聿白攔住了其中一人。
他說了一串數字,「打這個電話,問問她到瀾市沒有。」
律師愣了愣,點頭說,「好的,季總。」
整個審訊室里就只剩下季聿白一個人。
他心裡隱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眼皮瘋狂劇烈跳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季聿白在這四四方方的審訊室里來回踱步。
門外連著走廊,有誰的手機外放著新聞。
「今天晚上十點二十分,畢雲山盤山公路路段發生一起車禍,一輛大型貨車與一輛勞斯萊斯庫里南發生碰撞,側翻倒進山谷……」
林連翹回來走的告訴是昆瀾高速,其中有一段路就走畢雲山盤山公路。
三十分鐘的盤山公路。
季聿白血液上涌,大腦嗡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猛然爆炸。
站在外面的工作人員忽然聽到審訊室內發出劇烈的敲門聲。
咚咚咚——
那聲音急促,猛烈,不顧一切,仿佛有什麼可怖的事物在背後追逐著,要將那聲音吞噬。
工作人員相視一眼,過去開門。
站在門口已然將拳頭都砸得出血的季聿白猛然奪門而出,朝外跑去。
速度快到讓那些工作人員都沒有反應過來。
季聿白的特助率先反應過來,追上去。
「季總!您怎麼了?!」
「車鑰匙給我。」
他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顫抖,夾雜著讓人難以相信的……害怕。
特助愣了愣。
害怕。
他從來沒有見過季聿白害怕。
見特助沒動靜,季聿白扭頭,眼睛猩紅到了極點,蘊藏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波濤,一字一句,「車鑰匙,給我。」
特助停頓了一瞬,摸向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拿出了車子的鑰匙。
季聿白將其奪過,腰微彎,就如蓄勢待發的獵豹,眨眼間就從特助的眼前消失。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追!」
工作人員以為季聿白要逃跑,立刻說道。
特助相當知道給自己老闆打配合,一隻手攔住兩個,「各位各位,我們季總是不可能逃跑的,他突然有急事,所以先將事情給辦了,你們放心,接下來的事情將由我們季總的律師團與你們協商。」
季聿白上了車,一路沖了出去。
一旁的輔助屏幕上被季聿白智能控制,又開始給林連翹打電話。
一個兩個三個。
未接通,未接通,未接通。
季聿白臉色越來越難看,神情越來越冷肅,離開市區駛上高速之後,車子就像是離弦的箭,風一樣竄了出去。
一百碼,一百四十碼,一百六十碼。
夜色之中的季聿白將車速越飆越快,似乎全然不記得這一路段有車速檢測。
京市距離畢雲山更近,季聿白一路狂飆,十五分鐘就進了盤山公路,車尾險些蹭到路邊緣的安全護欄,剎車片摩擦的響聲刺耳。
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電話,對面依舊是忙音,無人接聽。
季聿白深邃的眼眸染上了血色,速度越來越快,拐彎的弧度越來越大。
上次飆車是季聿白在飛渡跑道和人飆車,那時候他想追求一個真相。
而現在,他同樣求一個答案。
求林連翹安全無恙。
警車的紅藍燈光在並不算太亮的路燈下顯得格外的明亮,出現在季聿白的眼中,比讓他直面太陽還要刺眼。
車子猛剎。
季聿白停下車,解了安全帶好幾次,好不容易解開,季聿白一下車,便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發軟。
救護車那刺耳的鳴笛聲,一遍一遍地響在耳中,像催命符。
季聿白呼吸沉重,拖著千斤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站在外圍的記者還在報導,「我們已經抵達了出車禍的現場,從我背後的這一片慘狀,我們能大致預料,貨車與這輛黑色的suv在拐彎時未能及時的減速回車,黑色SUV加速,貨車直接撞在了黑色SUV的後車座以及整個背部,黑色SUV的車頭失去控制,撞進了山壁之中,這麼大的衝力和擠壓,車內的人很難還存活。」
「貨車衝進了山下,目前交警與醫護人員正在搜查……」
很難還存活。
一直打不通的電話,失聯的林連翹……
季聿白眼前有些眩暈。
「先生,這裡發生了車禍,請你繞行。」交警攔住季聿白,嚴肅的對他說。
季聿白嘶啞著說,「有人死了嗎?」
「無可奉告,這裡和你沒什麼關係,請你離開。」
「怎麼沒關係?」季聿白的眼眶因為萬分焦慮和著急而變得赤紅一片,死死看著那一輛撞進山壁中,都看不出車屁股與車頭的黑色豪車,「那裡面坐著的人是我的未婚妻,你說沒關係?」
季聿白揪住交警的領口,喘息粗重,話語幾乎是吼出來的,「人呢!我問你她人呢!」
「放手!否則我將認為你在襲警!」交警厲聲說道。
其他交警立刻上去,將季聿白拉住,把被季聿白揪住領口的交警從他手中解救出來。
「同志,我們還在搶救之中,如果你是車禍家屬,有什麼情況我們會告知,請你不要干擾我們的工作。」交警認真的對季聿白說,「目前我們只在副駕駛上看到一個昏迷過去的男人,沒有你所說的未婚妻,希望你能冷靜一些。」
這是什麼意思?
沒找出來人?
還是人已經……
「車上沒人嗎?」
季聿白聲音干啞,問。
「只有一個男人,駕駛座上沒有人,安全氣囊彈出來了,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駕駛司機應該沒事,自己從車上下來的。」
季聿白怔了怔。
他從交警的手中掙脫,朝那輛急救車走去。
朝裡面看了一眼,的確只有一個男人。
林連翹的司機。
季聿白記得他。
沒有林連翹,進了盤山公路之後,就是林連翹開的車。
季聿白又去找行車記錄儀。
那東西已經被交警取走,季聿白證明了自己和林連翹是未婚夫妻的關係,這才得以看到行車記錄儀。
在今天晚上的十點十九分之前,車安全駕駛,林連翹的聲音在行車記錄儀中出現。
「你也開了這麼久的車了,可以先睡會兒。」
「我不困,我不困。」
「盤山公路的拐彎多,林董您慢慢開,我不緊張。」
女聲笑了出來,「放心吧,這種路我之前也開過。」
「保准把你安全帶回瀾市。」
說完,記錄儀中的畫面就到了出車禍的拐彎處。
林連翹按響了喇叭,沒有聽到對面有回應,她適當減速,拐彎。
就在這時,刺眼的亮光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
「林董!」
男聲大喊。
林連翹沒有回答,貨車撞在SUV的後方,林連翹並沒有減速,反而踩下油門加速。
一隻後車輪凌空飛轉,另外一隻後車輪轉的更快,幾百萬的庫里南車輪抓地,馬力十足的將車送上公路之上。
失控的貨車衝進了懸崖,而行車記錄儀中的庫里南前車頭,直接扎進了山壁之中。
砰的一聲。
車停下來了。
行車記錄儀前只能看到一片山壁。
林連翹似乎撞到了哪裡,悶哼了好幾聲,忍著痛問旁邊的人,「老賀,你沒事吧?」
「老賀?老……」
嘶嘶啦啦的電流響起,行車記錄儀什麼都沒有拍到,一陣安靜之後,只聽林連翹緩慢沉沉地說了一句,「是你。」
解安全帶的聲音之後,車門開啟又關閉。
季聿白在聽到林連翹還算平穩有力的聲音之後,懸在刀尖上的心才落回去。
他好似劫後餘生,往後退了好幾步,感覺身後一片冰冷。
季聿白這才發現後背的汗幾乎將襯衫打濕,整個人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全都是汗。
緊接著,季聿白就開始想林連翹最後那句不知是指向誰的『是你』到底是誰。
季聿白的臉色再一次難看起來,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轉過身,找人借了手機,給人打電話。
電話掛斷後,季聿白就開始在四周找起來。
林連翹一定還在這兒。
有人第三個人出現在了現場,被林連翹認出來,和第三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林連翹還在這兒。
季聿白沿著山路邊緣走,尋找了半天,目光忽然凝在了一處。
那是盤山公路的邊緣,被折斷的樹枝。
季聿白走過去,看到了一條極其隱蔽的小路。
他正要下去,被藉手機的交警跑過來,「找你的電話。」
季聿白頓住,接過電話,「餵。」。
「季總,就如您說的那樣,季畫生在黃家的私人醫院裡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兒,我們調取不到黃家私人醫院的監控,不清楚季畫生的動向。」
季聿白的神色漸漸發沉,低低說了一句,「知道了。」
電話掛斷,把手機還給交警,「謝謝。」
說完,他扭頭,朝那條隱蔽小路而去。
「你幹什麼?現在是黑天,你亂走很容易出事。」
季聿白沒有回答,他鑽進黑夜之中,黑色將他幾欲能殺人的眼眸,以及那滔天的怒火盡數隱藏,匿入無人能窺見的陰影之中。
濕度極高的樹林之中,周圍十分安靜,不像是有人踏足過。
季聿白一步一步往前走,環視著四周。
忽然,他聽到了一聲慘叫。
樹林中的鳥兒被一陣陣響動驚飛,季聿白猛然轉頭,朝那個方向跑去。
慘叫聲越來越近,季聿白一靠近,就發現這裡有四個人。
林連翹手裡拿著一截枯木棍,被燈光照到的臉頰上有一條深深的血痕,倚著樹木,仿佛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胸口起伏。
而地上,躺著不停翻滾的三個男人。
其中一個,赫然就是季畫生。
有人從地上爬起來了,從嘴裡吐出了一口血水,盯著季聿白,就要重新撲上去。
一個人對付三個人,林連翹剛才躲避就用了不少力氣,加之方才身體因為車禍而受了一些傷,能鬥倒三個人,到現在林連翹已經有些脫力了。
「他媽的。」
林連翹罕見地低聲罵了一句。
該死的季畫生。
她眼底透著狠色,想著自己如果真殺了人,到底會坐幾年的牢。
正要將手中的木棍砸向朝自己撲來的男人,有人比她更快的一腳踹在了那人的心窩上,那人直接飛了出去。
林連翹一愣,扭頭看過去。
就見季聿白的側臉陰沉如墨,渾身上下都透著狠厲,喋血的殺意。
林連翹呆住了。
季聿白提起那人的領口,衝著他的臉就是重重兩拳。
那人直接被季聿白砸得鼻血直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沒去管季畫生,季聿白轉身朝林連翹走過來。
「季……」
林連翹想說什麼,還未說出口,她整個人都被季聿白狠狠抱住。
失而復得的擁抱讓季聿白的力量收的越來越緊,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揉入骨血。
「季聿白……你抱的力量太大了。」林連翹艱難的推季聿白。
卻摸到一片濕涼。
「林連翹。」季聿白聲音沙啞,裡面充斥著害怕,驚懼,重獲至寶的輕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聽到他的話,林連翹推開他的想法就消散了。
她輕輕拍季聿白的後背,「我沒事,我沒事,季聿白,你別害怕。」
季畫生看著那相擁在一起的兩人,眼睛赤紅,從喉嚨深處發出野獸一般的赫赫之聲。
他握起被林連翹打飛的匕首,從地上站起來,衝著季聿白而去。
「季聿白!」
林連翹看到季畫生的動作,瞳孔微縮,聲音尖銳,就要退開季聿白。
他力量極大,死死抱住她。
銀白的刀子,捅進了季聿白的後背。
林連翹眼睛一下子通紅,淚水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