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畫生的身邊又出現了兩個人,林連翹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不太好。
看了一眼車上昏過去的司機,林連翹果斷選擇了離開了公路,鑽進了一片漆黑的林中。
季畫生立刻帶著人追上去。
盤山公路山體上樹木茂盛,雖然現在還在春天,但一些植被依舊遮住不算亮的月光,林連翹躲進這裡面,就算季畫生和他的同伴拿了手電筒,也很難在短時間裡找到林連翹的蹤跡。
林連翹並非無所不能,她躲在草叢遮掩的地方,盯著那散發著手電筒光亮的地方,一邊躲一邊找合適的武器。
「你盡情跑吧,林連翹,我一定會抓到你。」季畫生聲音激情高亢,帶著偏執與瘋狂,「等你落進我手中,我一定將當年沒能用在你身上的手段都嘗試一遍。」
「你怕鎖鏈嗎?用鎖鏈拴住脖子,像母狗一樣被人玩弄,季聿白廢了我,以為這樣就能保證你安枕無憂……沒關係,我會找十個,五十個,一百個男人輪流來。你說我要是將你那般模樣錄下來,發給季聿白,他會不會就此肝腸寸斷?」
季畫生那令人作惡的聲音與下流話語在林子裡傳響,林連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他說的不是自己一樣。
這種環境讓林連翹想起了自己在國外時,應同學的邀請參加某個家族的冬獵比賽,北極圈的夜很長,人工養殖的馴鹿被圈在森林之中,林連翹盯上了其中一隻。
那時的林連翹是獵手,安靜等待著獵物的出現,準備一槍斃命。
而現在,林連翹依舊認為自己是獵手。
被季聿白折磨多年的季畫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難的是他身邊還有兩個壯漢。
林連翹小心謹慎的行走,終於找到了一根十分堅硬的木棍。
很不算很沉,一直都有健身練習跆拳道的林連翹能拿得動。
她節省著體力,一邊聽季畫生沒完沒了的廢話,一邊和他們兜圈子。
等季畫生的耐心越來越不好,髒話越來越臭,等到那兩個壯漢開始拿起旁邊的樹枝在四周亂掃,盲目尋找著林連翹的蹤跡,林連翹就等到了自己的機會。
三個人來到林連翹能打到卻又看不見的區域,林連翹便默默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沒去打他們的肚子亦或者其他部位,林連翹扭動身體,將積攢的力氣全部用來帶動揮舞棍子,對著三個人的腦袋,狠狠橫掃了過去。
季畫生比那兩個壯漢要低,躲過去了,但那兩個壯漢卻被林連翹猝不及防的偷襲砸得腦袋發懵,倒在地上。
季畫生猛然拿著手中的電筒照向林連翹,卻見她又一次揚起手中的枯棍,站在他面前。
砰的一聲,季畫生慘叫一聲也倒在了地上。
電筒滾動,落在地上。
林連翹同樣也很累,那兩下幾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胸腹,腰間的疼痛告訴著林連翹,她在那場車禍之中也受了傷。
有一個壯漢站起來了,看著林連翹倚在樹木上喘氣,便猙獰地笑了出來,朝她撲去。
「那個人還沒碰到我,季聿白就趕了過來,幫我制服了他。」林連翹緩緩將在樹林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警察。
「接下來呢?」警察問。
林連翹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吸依舊不均勻,「接下來,季畫生起來了,季聿白擔心我的傷勢,在詢問我的狀況,季畫生趁我和季聿白都沒有防備,拿著匕首衝過來。」
「那把匕首直接插進……插進了季聿白的後背。」
「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季聿白反擊了回去,我將這把匕首用季聿白的外套包了起來,帶到了這裡。」
警察點了點頭,忽然又問,「你自己一個人能溜那三個男人溜了將近四十分鐘?而且還是在你受傷的情況下。」
林連翹半抬了眼眸,不急不慢地說,「你可以去查國際跆拳道前年下發的段位認證書,以及J國雙杆獵槍持有證書。」
「當然,警察同志,我並不會將這種違禁物拿到國內,也不會用此傷人。」林連翹又說,「我相信你們刑警部有女警,也應該能明白,一個想要活命,知道自己一旦落入敵人手中,就一定會被折磨致死的人在逼到絕境時,能迸發出來的意志力與力量有多大。」
警察點頭,「我明白了,這只是你一個人的證詞,接下來我們還會去找其他人進行查證,希望你沒有說謊。」
林連翹看著警察,「季畫生和他身邊的那兩個人都帶到這來了嗎?你們讓他們接觸季寶珠和季博識了嗎?」
警察一聽就明白林連翹是什麼意思。
季家在京市極有權勢,如果季畫生在回來時和季寶珠,季博識竄供,以季博識和季寶珠婆家的實力,當然能保住季畫生。
儘管季畫生捅了自己的親堂兄。
警察站起身,向林連翹保證,「你放心,法律之下人人平等。」
林連翹不再說什麼,在筆錄上簽了字,離開了警局。
在警局門口,她看到了季寶珠和季博識。
他們帶著專業的律師團隊,準備為季畫生辯案。
林連翹冷笑一聲,大跨步的離開。
進去了還想出來?做夢。
林連翹回到了軍區醫院,將自己身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她有兩根肋骨骨折了,被醫生處理了一下,林連翹在病房裡洗了澡,周明和助理急匆匆的跑過來,將查到的消息全部都告訴了林連翹。
「那個貨車司機的老公在澳城賭博,把自己的女兒賣進了澳城的賭場,這女人帶著自己的女兒躲了許久,還是被賭場的人給找到了蹤跡,把貨車司機的女兒帶走了。」
「知道那個女孩兒在哪兒吧?」
「知道。」
林連翹面無表情地說,「通知港城的人,派一個去找季聿白的大舅,二舅,把他被季畫生捅傷的消息告訴他們,再把你剛才說的那些轉告過去。」
「不論是誰打聽那個女孩兒的下落,全部都給我控制起來。」林連翹咬緊了牙關,不讓情緒泄露。
周明膽戰心驚的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說完,他即刻離開了病房,去打電話聯絡人。
將林連翹吩咐的事情辦好,周明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小助理拎著空了的食盒和林連翹換下來的衣服從病房裡出來,看著周明心有餘悸的模樣,不禁問,「你怎麼了?」
周明擦了擦汗,嘆氣,「被林董嚇的。」
小助理回想了一下林連翹幾乎要殺人一樣的神情與絲絲縷縷透著黑氣的模樣,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林董好像很生氣。」
「把好像給去掉。」周明深沉的說,「我跟了林董這麼久,從來沒有見她這麼憤怒過。」
「之前林老先生因為林笛……不對,禾長進,為了禾長進與林董翻臉,林董都未曾這麼生氣過,她雲很輕風很淡的就接受了林老先生與她決裂的消息。」
「事後釜底抽薪,乾淨離開,林董都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好像被背叛的人不是不是林董一樣。」
「你再看看現在的林董,她就像是一個壓抑著怒火即將爆發的火山,無論是誰對上現在的林董,都將是……」周明深感同情的將剩下來的話說了出來,「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港城薛家。
聽完林家來人的告知,季聿白的大舅和二舅兩人臉色陰沉鐵青,怒火蹭的一下就燒了起來。
「死撲該的季家!害了寶兒現在又要動阿白!」薛二舅狠狠一拍桌子,「真當我們薛家沒人了嗎!」
薛大舅還算坐的住,黑著臉對薛二舅說,「你親自跑一趟澳城,和賭場的人聊一聊,把那個姑娘,還有那個賭徒,他們父女的東西,一件不落都帶過來。」
「我這就去。」薛二舅立刻點頭,起身往外走去。
「爸,林連翹可比她的親父親還要有膽魄啊。」薛文明擠到薛大舅的身邊,很是驚訝的說。
薛大舅看了他一眼,「阿白因為她受傷,但凡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都不會眼睜睜看著仇敵就這麼逃掉,林連翹告訴我們這些,只能證明她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她還很有賺錢的能力。」薛文明添了一句,意有所指,「爸,你看看現在的際和,還有被融入領舟的星渡,哪個不是欣欣向榮?」
薛大舅沒有說話,薛文明再添一句,「更關鍵的是,阿白喜歡啊!你看安吉拉跟在阿白屁股後面多久了,阿白有沒有正眼看她?」
「滾蛋,你沒事就去京市看看阿白,有事就去辦事。」
薛文明麻溜的滾了。
薛家雷厲風行的貨車司機的女兒與賭徒老公全部帶回了港城,薛文明和林連翹通過電話之後,便來了一個偷梁換柱,找人頂替了那對父女的身份,繼續留在賭場釣魚。
果不其然的,薛文明前腳剛剛布置好,就有人來找了。
澳城那一晚發生的事情細節林連翹並不清楚。
她看著季聿白從監護室里轉移出來,挪到了普通病房。
人還沒醒,醫生說明天活著後天才會醒過來。
林連翹便也不著急,坐在季聿白的病房中,守著季聿白。
他時刻注意這場案件的走勢,同時不停向外放料。
譬如,季博識為了搶奪資源和某些人員私底下進行的交易,譬如季寶珠的丈夫和他的哥哥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兩兄弟還達成了共識,讓那個女人成為了他們共同的情人,偶爾甚至還會一女兩男。
一個接著一個的大料往外放,季博識和季寶珠兩人幾乎頭都爛了。
他們一想就知道是誰幹的,季寶珠和季博識咬碎了牙,無比氣憤,可季博識已經沒有辦法去找林連翹的麻煩,他被查了。
季老先生和季邦則再一次來到了軍區醫院,這次他們不是來看季聿白,而是來找林連翹。
這一次,季老先生終於不再以看小輩的目光注視林連翹,而是凝重的望著她。
「我同意你嫁給季聿白,我也同意以後讓季博識他們一家人永遠都不再回到京市,你能不能……放他們一馬?」
林連翹坐在季聿白的身邊,頭也不回,語氣平淡道,「季老先生知道我為什麼跳河嗎?」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它的確是八年前的事了。」林連翹握住季聿白的手,另外一隻手按在自己斷掉的肋骨上,「因為我知道羞愧,我懼怕被世間所不容,被別人指指點點,人言與別樣的目光壓著我,我選擇跳了河。」
「如果季畫生,還有他的父親,他的妹妹要臉,現在應該徹底承認自己的錯誤,老老實實進監獄裡反省,而不是我來動手對付他們。」
林連翹側過頭,明明她坐在那兒,甚至腰還有些彎,看向季老先生時,卻帶著上位者的冷靜氣勢,看得季老先生心中震驚。
「我放過他們,季老先生,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賭上一把,踩油門將車開上公路,如果我沒有躲進樹林裡,和季畫生帶著兩個壯漢周旋,我被季畫生他們折磨,甚至死去,我求到您面前,您會放我一馬嗎?」
「對付不要臉的人,您竟然來問我要不要心軟……季老先生,您真不是想把我往火坑裡推嗎?」
季邦則忍不住開口,「你就不怕他們把我和你媽,你和季聿白之間的事情曝光嗎?」
林連翹扯著唇笑了出來,蒼白未施粉黛的臉頰帶著笑,此時此刻,看上去竟有些驚心動魄。
「怕的應該是你吧。」林連翹緩慢說,「你不敢和那些大豪門聯姻,不是因為你不孕不育,和我媽談這麼長時間的戀愛,一次也沒碰過她……」
季邦則的臉色倏地煞白,不敢相信地看著林連翹。
季老先生聽到她的話,徹底明白了季家所有的腌臢林連翹都心知肚明。
他閉了閉眼睛,聲音蒼老了許多,「你究竟怎樣才滿意?」
林連翹轉過頭,沒有開口。
季老先生沉默下來,「我明白了。」
林連翹她想要季畫生死在監獄裡,想要季博識跟著他兒子一起進牢。
她想要季博識一家,徹底凋敝。
季老先生帶著失了魂魄的季邦則離開了病房。
林連翹往後靠著,垂下的眼皮掩住眸中情緒。
握住季聿白的手忽然緊了緊。
淡漠的林連翹忽地一滯,猛地抬頭。
那雙緊閉的眼眸不知何時睜開,側著腦袋看著她,黑眸深處,帶著說不出的情愫與情感,交織著,蔓延著。
他啟唇想說什麼,但因為太久沒有說話,有短暫的失聲。
林連翹看懂了他的口語。
「我的翹翹,真厲害。」
林連翹緊抿著唇,另一隻手攥成拳頭,輕輕砸在季聿白的肩膀上。
她艱澀開口,「下一次你再不顧自己地擋刀,我以後都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