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參合陂上
傍晚,暮鼓響徹。
中軍大營處,黑熊端坐上位,舉著一卷帛書晃了晃:「適才袁尚送來戰書,如何應敵?」
法正回答:「我軍營壘堅固,糧秣充盈,援軍將至,宜固營堅守。」
張遼起身拱手:「宜出營列陣,挫敵銳氣,再行堅守。」
作為客軍的張飛、趙雲此刻都不言語,糜芳混在人堆里勉強坐在前排用餐,但也不想這種時候發表意見。
黑熊見沒有第三種意見,就說:「既如此,明日法正守營,我與文遠、翼德、子龍三位將軍各領本部出營應戰。」
法正也是拱手:「明日君上不調車營出擊?」
「還不是時候,車營吏士休整如故。」
黑熊說著看向隨行的軍醫祭酒:「傷兵營做好準備。」
「是。」
這是個瘦高道士,八卦黃袍之外是一領半身無袖鎧,此刻也只是稽首行禮。
黑熊這才去看趙雲、張飛:「明日二位將軍為我左右翼,我不做指揮調度,二位將軍伺機加入戰局。大營中狼煙升起,便收兵歸營。」
「謹遵將令。」
兩人起身鄭重拱手,都是騎兵,明日一旦爆發野戰,交戰範圍勢必很大,正常的旗鼓很難指揮這麼遙遠的距離。
不用想,雙方全騎軍決戰,除了最初沖陣時還能保持建制,等廝殺時就是大大小小的狗斗、相互追逐的戰圈。
黑熊著重看向張飛:「敵眾我寡,他們又難擋我鐵騎,明日恐會以敗兵誘我追擊,然後以伏兵截殺。故明日追擊時,不得追擊到十里外。」
趙雲也跟著張飛一起再次拱手:「喏!」
這是必須要應戰的,只有應戰,才能穩定大營內的新編幽州騎士。
敵軍如何商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次日四更左右,出營作戰的各部就開始用餐,給馬匹餵食精料。
為了方便騎軍反覆衝鋒,大營內多餘的備用戰馬也在餵食,以便臨戰之際騎兵撤回來更換戰馬。
天色明亮時,黑熊乘坐巨形戰車緩緩出營,向營南開闊田野進發。
這裡水汽頗大,晨間霧氣滋生,寒露極重。
出營三里,己方斥候開始往來巡視,待左右翼陸續抵達陣位後,才開始全軍繼續向南推進。
又行二里地,雙方斥候對抗迅速激烈起來。
隨著太陽升起,霧氣迅速消散,袁尚、蹋頓聯軍出現在東南、西南方向,呈現三面半包圍狀態。
而當面之敵,乃此前平城外的漢胡聯軍,此刻則是大大小小的步騎戰團大致布置成前後兩個大橫陣。
沒有步騎分離,都是按著原有社會關係形成的戰團,裝備器械不一而足。
張遼登上戰車,說出自己的看法:「君上,遠處山崗之上有旗幟晃動,應是蹋頓督戰之兵。此戰是要逼迫這支雜胡消耗我軍銳氣,蹋頓、袁尚會伺機參戰。若是開戰,應迅速擊破,不宜久戰。」
東面,與趙雲對陣的是袁尚,袁尚觀望被隱隱半包圍的黑熊中軍,以及那顯目戰車問左右:「雜胡能支撐多久?」
幽州大將焦觸見幾個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回答:「雜胡戰意不甚頑強,非敵軍一陣之敵。只是雜胡中多有步卒,一旦潰散,敵軍不會輕易放過這些步卒。引動敵軍追擊掩殺,雜胡便成功了。」
「嗯,我也是如此做想,釋放狼煙,示意田豫進攻敵營!」
袁尚立刻做出決斷,參合陂大營地勢北高南低,利于田豫從北方向南進攻。
他也沒想過田豫能一舉攻破大營,擾亂營外軍隊的戰意即可。
袁尚這裡狼煙升起之際,戰場三十里外平城。
劉備站在西門之上,目送關羽督率三千餘騎魚貫而出,除去張飛帶走的五百騎,趙雲帶走的兩千餘騎,現在城內騎兵已經不足兩千,另有精銳步兵千人。
關羽出城之後轉向朝北,奔著田豫而去。
「報~!」
斥候快馬奔到城下,對著劉備高聲吶喊:「主公!大司馬開戰了!」
徐庶擺手一揮:「再探!」
斥候換一匹馬,矯健翻身而上,乘馬輕馳向西而去。
劉備駐望升起來的太陽,雙手搭在冰冷女牆上:「元直,我怎麼覺得大司馬會一戰破敵?他用兵向來全力以赴,不留後勁,就如斧鉞伐木一樣。」
「馬壽成援兵將至,大司馬中軍折損不淺,若是強攻,恐怕力有不逮,反受其害。」
徐庶講述自己的觀點,就如推牆一樣,若不能直接推翻,牆壁搖擺反砸過來,不死也要大殘。
就在他們交談之際,呂布引著鐵騎隊已經開始沖陣。
鐵騎隊連夜擴編到六十餘騎,當面五六百規模的步騎戰團想也不想就一分為二向兩翼躲避。
露出了陣後早就開挖的一道道細長渠溝,就連挖出來的土石也堆成一道土壘,這道土壘後是兩排蹲伏的重裝矛戟。
此刻這些重裝矛戟紛紛站起,雖然心情忐忑,但也普遍有戰術反製成功的喜悅與亢奮情緒。
緊接著就見疾馳衝鋒的鐵騎隊竟然快速一分為二,配合緊密急速拐彎朝著兩翼撤離的步騎追殺,這些人立刻大潰,來不及組織反擊,只能亡命逃奔。 見此,黑熊露出笑容:「連夜挖的啊?」
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揮,持麾旗官不動,戰車前的高順橫舉手中斬馬大刀,隨即朝前一揮斜舉,引著重裝百人隊開始前進。
這只是試探性的交手,黑熊本陣騎軍未動,但戰馬情緒焦躁。
張遼督率的三千餘騎幽州騎士人皆下馬,多席地而坐,以避免體力消耗。
只有軍吏能站起來圍繞自己的部屬走動,但都不准言語。
張遼派出的騎士就往來巡視,敢有喧譁鼓動、妄議軍事的,當場就會執行殘酷的軍紀。
鐵騎隊殺死數百人後脫陣向北,未曾折損一騎,當即附近幾個戰團的騎兵發動追擊。
撤離的鐵騎隊突然一分為二跑弧線向後發動夾擊,雙方立刻形成一個戰圈開始追逐廝殺。
一個追擊的騎兵群脫離大隊,奔著高順百人隊而來。
這伙騎兵群游騎在前,紛紛張弓發箭進行騷擾。
高順百人隊也迅速立定,持盾結陣,結果游騎繞龜甲盾陣組成開始馳馬跑動,朝著龜甲陣拋射箭矢。
見此,袁術督率二百餘持盾弩兵脫陣向北,組成一個雁形陣緩緩壓過去。
這時候又有幾個騎兵群脫陣向北,兩支騎兵群一左一右朝袁術這伙弩兵而來。
而整個雜胡聯軍全線開始後撤幾十步,步卒躲到了土壘之後,騎兵群開始向兩翼集結。
看著雜胡變陣,黑熊不由眯眼:「好大的一張網。」
當即側頭囑咐傳令兵:「傳令車營前來助戰,讓左右車營立在張文遠陣後,充實趙子龍、張翼德之南側。」
隨行的韋康立刻書寫軍令,交給了一名充當傳令的親兵手裡。
親兵翻身上馬,離開戰車之際抬手一招,又有幾個騎士跟隨,伴隨著返回大營。
韋康這時候也登上戰車頂端,見眼前鐵騎沖馳,敵騎圍攻數量雖多,但傷亡慘烈,到處都有落馬的景象,無主的戰馬從戰圈向外四散逃亡。
而高順龜甲戰陣就那麼穩穩噹噹立在那裡,任由越來越多的游騎吊射,這些游騎近有千騎,組成巨大環形騎陣,跑馬射箭。
另一邊強弩隊也放棄囂張、追求射擊效率的雁形陣,組成了一個雙層四方空心圓形陣。
這些精銳弩兵時不時發射,射擊範圍內,接連有敵騎中箭。
這伙弩兵不追求精確射殺,以射殺、射傷馬匹為主。
韋康觀察的十幾個呼吸里,就有大約四五十位敵騎被甩落馬匹,躺在四方空心陣附近掙扎的馬匹也有百餘匹之多,更多的馬匹則向更遠處跑了。
戰場西側,蹋頓大角雄鹿戰旗立在一處墳冢之上,他就坐在墳冢上胡床,面前擺著小桌。
此刻蹋頓左手按著羊腿,右手持短匕削切,還不忘嗦著手指羊油,蹋頓問左右各部首領:「雜胡可能守到午間?」
問話之際,餘光瞥到雜胡兩翼騎兵群又湧出騎兵投入到前線交鋒。
這只是試探性的交鋒,分出勝敗即可,有必要連續投入?
可不見關中兵繼續投入兵力,蹋頓以及左右疑惑之際,就見對方大營又有新的軍隊湧出,向南而行。
相隔遙遠,全賴北面地形高,他們才能看清楚旗幟、人馬輪廓的異動跡象。
「報!」
斥候快馬到墳冢處,高聲呼喚:「敵軍車兵出營,不知具體多少!」
「又是車兵!」
蹋頓笑笑,他也聽說並研究過匈奴人慘敗的那場決戰,雪橇就是一種戰車。
而此刻的黑熊細細端詳雜胡各處陣列,想根據對方陣內騎士跑動或旗幟變化找出主將所在。
可雜胡仿佛知道主將兇險,有八處大型戰旗所在,卻無一處明顯的主將戰旗。
看來也是早有應對,在預防鐵騎隊的強襲、斬首。
對此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等車兵抵達。
期間就看著三股傀儡道兵與對方騎兵對壘、廝殺,第一波圍繞龜甲陣進行環形騎射的游騎已射光箭矢後撤歸陣,新來的千餘騎無縫銜接。
而袁術空心四方陣這裡結束戰鬥,游騎不敢抵近對射,突騎試探性衝鋒幾次被射退後,正重新集結更多突騎,企圖一舉沖毀這個奇怪的反騎空心四方陣。
戰場最中央的鐵騎隊則開始挪動位置,原來的區域地上遺落了太多的人馬屍體,已經不適合雙方騎士沖奔、混戰。
黑熊想了想,扭頭看身後佩戴面具的典韋。
典韋向前小跑一躍跳下戰車,落地時鋼靴沒入土地數寸。
隨後典韋雙手各持重型勾戟在頭頂對撞發出脆響,引著車前三十幾個重裝步兵開始推進。
幾乎同時,龜甲陣也開始緩緩向南推進。
而與龜甲陣相對的一個雜胡步兵戰團明顯陷入慌張,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整個龜甲陣仿佛一個毛絨絨的刺蝟,扎滿了羽箭。
混在雜胡陣列中的一些雜羌信心大增,理論上他們只要將祖傳戰法配合嫻熟,也能達到現在對方這種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