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遁歸蒙澤
晝伏夜行,又是一夜漂流。
天色將亮時小舟停泊在北岸,這次沒有拖上岸。
這裡的南岸,有一座規模可觀的聚落,叫做葛鄉。
能在葛鄉買到兵器,有相關的記憶,原身父親幹過兵器走私的小買賣。
在葛鄉買環首刀,藏在船里順汳水入泗水,賣給徐州那邊的人。
一口環首刀掙不了多少錢,但能換來寶貴的五銖錢,有了五銖錢就可以繳納口賦這種人頭稅。
現在徐州安定人口大減,當地武裝勢力戰鬥頻率低,民間也沒了客戶,當地製造的兵器反而開始向外售賣。
曹操治下也沒有什麼刀狩令之類的法令,民間武器充足,走私買賣始終存在。
前年兗豫二州簡化收稅程序施行戶調製度,免除了口賦人頭稅,按戶徵收絹二匹,綿二斤;民間對五銖錢的需求大減,五銖錢貨幣意義衰退。
但青徐二州還是傳統的口賦人頭稅,五銖錢在兗豫二州價值衰退,在青徐依舊有繳納人頭稅的作用,所以五銖錢從民間向青徐流動……青徐方面又將徵收來的五銖錢向許都方面押解。
黑熊有些弄不明白其中的變化,但覺得以物易物是一種經濟上的倒退。
戰爭對經濟的破壞是很嚴重的,曹操這裡好像有些玩不轉貨幣,撐不住貨幣的流轉框架,應該是透支的太厲害了。
索性以物易物,收到多少實物,就做多少實物的事情。
看著簡化了物資徵發、利用環節,可還不如春秋戰國,人家還有貨幣能用。
貨幣是偉大的發明,曹操這裡拋棄貨幣,肯定是一種倒退,造成倒退的原因,要麼是曹操玩不轉,要麼是曹操下面的人玩不轉。
思索著,太陽漸漸升起,眼前的黑僕從消解、崩散。
肚中飢餓體力匱乏,黑熊喚出柳枝,催發出最後一枚神莓吞服入口,而手中柳條也崩解潰散化成一張新卡。
『法力結晶,可升級地卡桃源。』
施法媒介損毀後法力會析出形成結晶,可以升級強化地卡。
信息映照在腦海,黑熊將這枚新卡隨手丟飛,並沒有喚出結晶物,而是直接融入了地卡,再也召喚不出,結晶積累足夠,地卡自會得到提升強化。
找個真正安全的地方後,才能耗費法力析出結晶。
現在這種時刻,法力就是戰鬥力,不能輕易浪費。
隨著天色明亮,黑熊握著一截撿來的手臂粗焦黑木棒開始划水,這是他在一處廢墟里找來的房屋椽子。
廢墟里的屋舍也被破壞過,這根椽子還是他從灰燼里摸出來的,也就四尺多長。
表面燒焦碳化,他還稍稍打磨使划水部位扁平,利於划水。
舢板小船順流而下,再加上划水的速度,船速喜人,天黑前就能……回家。
所謂的家,也只能經過,不能回去。
不管是被陌生的鄰居告發,還是被屯田吏發現,原身這一家都會倒霉。
曹操治軍嚴酷,以軍法治郡縣,最輕也是自己掉腦袋。
為避免河道上遇到熟人,黑熊用木炭粉將臉抹黑。
不多時,就見下游一艘船緩慢向上游而來,船上一人盤坐在船首,兩個人在後面對面而坐劃著名一對船槳。
船首那人以白粉塗面,見到黑粉塗面的黑熊頓時就輕鬆許多,待距離近了就問:「葛鄉如何?」
「如舊。」
黑熊對對方毫無印象,就問:「蒙澤如何?」
「如舊如舊,別去虞城。」
對方說著揮手,黑熊也拱拱手就此別過,彼此都在觀察對方船艙,對方船艙里是兩筐大魚,他就一個蠕動的麻袋。
但究竟有沒有藏刀劍、標槍誰也說不準,都是略警惕著分別。
淮泗流域溝通兗豫青徐四州之地,漕運商貿繁華之餘的同時因淮泗水災又有足夠多的兩岸貧民。
孫策當年繼承的其父舊部千餘人便是淮泗為主,隨著他進攻江東,淮泗貧民多以鄉黨投奔而去,殺的人頭滾滾,便有了如今江東孫氏的基業。
然而這位令曹操鋒芒在背的小霸王,前年出門遊獵時被刺殺了。
孫策的意外死亡,讓天下迅速安定的可能性又少了一絲。
略作感慨,不由思索把孫策挖出來的可行性。
一路強化到極致,就算不能恢復生前的記憶,但只要長得像,武力夠猛,就足夠孫權睡不著覺。
漸行漸遠,春季小雨紛紛揚揚落下。
經過幾處里社後,下午時分黑熊划船靠近南岸,登上去後隔著稀疏雨幕就見遠處一里外有一座破舊小城。
小蒙城,南華老仙莊子的出生地,也是遷徙附近百姓重新發展的一處屯田點。
屯田有個很明顯的特徵,那就是不以種麥為主,以種植水稻為主。
水稻的產量有保證,幾十年來氣候不正常,種麥雖然不怎麼依賴水,可降雨不足就會減產絕收。
而依賴灌溉水利工程的屯田,產量是有保證的。
罷免口賦人頭稅改徵戶調,一畝田租四斗,另外每年還有二十天的徭役……許都朝廷治下的軍屯、民屯看政策的話,其實還是很好很良心的。
可這只是許都朝廷制定的政策,跟實際徵收有很大出入。
還有就是,曹公英明神武的指揮下,軍隊陣亡、病亡、逃亡的情況有點嚴重。
之前打死了呂溫侯,又趕跑了左將軍劉豫州,前年雖然打贏了袁大將軍,去年更是有遠征劉荊州的打算,可曹公治下的漢軍依舊很累,連年征戰,每年也就能休整三四個月時間。
大家都不怎麼樂意在曹公治下當兵。
濘濛春雨里,原身許多記憶與思念浮現。
一個兄長代替父親服役陣亡在官渡戰場,在官渡對峙前期,曹公信心滿滿集合各軍與河北軍打了一場決戰,決戰失利才不得已固守對峙。
還有一個兄長與母親染疫亡故,面容已經模糊,想不起具體模樣。
原身是老三,下面還有兩個弟妹;父親又續娶寡婦,寡婦帶來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寡婦的前兩任丈夫也死在了戰場上,軍屯裡如這樣被官府撮合的搭夥家庭有許多。
在下一個弟弟成丁前,這個家庭暫時是安穩的。
現在死的人還是不夠多,再多一些,以原身父親識字的情況來說,也能補入屯田吏。
這頭按下原身記憶里對家人的本能思念,那頭又浮起了對幾個女子的思念。
哪怕其中一個歲數稍大的小姐姐已在去年嫁到了隔壁軍屯,依舊藕斷絲連聯繫著。
摁下種種雜念,黑熊轉身登船,拿起粗陋炭黑船槳划動,向著二三十里外的蒙澤趕去。
蒙澤大概能分成南北兩個區域,南部地勢略高,整體以沼澤濕地為主,發洪水時會形成大範圍淺水泊,平時勉強能行小舟。
而北面就是正常的湖泊,不管南北區域,都有大面積的蘆葦盪。
天色將暮,順著記憶划船到了原先家庭開發、建設的蘆葦高地,這裡蘆葦環繞,正中的屋舍早已焚毀,土牆坍塌。
記憶里,按著原身父親的說法,這是黃巾大亂時祖父帶著三個兒子和女婿在這裡建設起來的,足有二十年歷史。
現在只剩下廢墟,就連辛苦板築的土牆也被遷移蒙澤百姓的官吏推倒、搗毀。
提著焦木船槳、尖竹登上高地,環繞廢墟找到標記的樹樁,當即蹲下就用尖竹挑挖雨水泡軟的土壤。
不多時就挖出一個狹長木箱,擴大挖掘面積,將木箱整體挖出來,掀開濕滑木板,就見裡面是泥封住口的三條四尺長粗大竹節。
他雙手捧著取出一條,小心扣掉泥封,將裡面的環首刀與封存的半凝固魚油一起倒在坑裡。
伸手從濕滑油脂里抓住環首刀柄部舉了起來,一種安全感自身心深處油然而生。
環首刀在手,他當即召喚出黑僕從一起去砍伐蘆葦,抱來一捆捆蘆葦鋪在地上,又將木舟拖上來,以相對較長的蘆葦擔在斷牆,勉強搭建一個遮雨避風的低矮庇護所。
他鑽進去後又指揮黑僕從抓著環首刀採伐蘆葦,堆積蘆葦圈出一個空地,將三隻鵝放了進去。
鵝有很高的經濟潛力……整個小蒙城,他記憶里就沒見過鵝!
更別說是吃鵝!
別說此世,就是前世,沒吃過鵝的大有人在。
春雨延綿不止,次日天色明亮時依舊烏雲在定,雖無陽光直射,但黑僕從還是非常緩慢的消解,挺了許久形體崩散化成卡片。
沒有繼續召喚,黑熊拿著六張法力卡推敲研究後續的使用計劃。
黑僕從想要升級,就需要四張法力卡,但升級後依舊徒手。
想要給對方增添裝備,就得在強化時以法力洗鍊裝備,裝備後一起強化,就形成了裝備固定的隨從卡。
柳木枝條有極限,黑僕從也是,估計最多強化兩次就到頭了。
所以下次強化要準備器械、裝備,法力洗鍊的裝備穿在身上,自能有效抵禦陽光的侵蝕。
最後一次強化時,一定要用足夠的金漆塗抹外層,這樣白天也就能行動自如了。
大量的軍用器械難以購買,現在也沒有自行打造的可能性……只能去戰場附近搜尋。
不管是山野廢墟里搜尋,還是河流池塘里打撈,都是具備可行性的。
當下這個世道,沒有武力,就談不上人身安全。
沒有人身安全,又談何人格尊嚴?
不管未來想做什麼,最好悄悄攢好家當,以免被動。
沒有外人,暫時不需要為糧食問題發愁。
所以接下來遠期來看要去一趟下邳,尋找歷年混戰散落的軍械;而短期內則是藏好,恢復身體健康,積攢白法力將三隻鵝同化。
不是貪養殖白鵝那點利潤,只是為了豐富飲食,做物資儲備。
還有就是要想辦法獲取一些生活器具、工具,要麼自己製造,要麼去小蒙城購買。
沒錢的話,只能搶。
更要防止被搶,所以這第一具黑僕從今夜必須強化。
沒有鎧甲頭盔,也沒有衣服、鞋子,甚至盾牌也沒有。
索性以白法力洗鍊兩口環首刀,將黑僕從強化成持刀黑武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