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冬生還沒完全從失去師傅的悲痛里走出來,夏建國爺爺也撒手人寰。他擁著夏天,兩個同樣悲傷的人用身體相互安慰著。
「冬生,我們再生個孩子吧,若是男孩就叫念白,女孩叫思夏。要是生的女孩,就把軒軒的名字改成念白。」
「好。」
一個月後,夏天真的再次懷孕。就像是天國的那兩位聽到了他們的祈願,正爭先恐後地攆回他們身邊。
一次產檢完渝冬生告訴夏天,她的肚子裡懷的是小思夏,她拿了戶口簿就去把渝若軒的名字改成了「渝念白」。
「兒子,從今天起,你的名字是渝念白了,小名就叫『念念』吧。」
三歲的兒子好奇地望著她,脫口而出他近段時間的口頭禪,「為什麼呢?」
「因為不能叫『白白』啊。」
「為什麼呢?」
「因為小妹妹喜歡『念念』,好聽。」
「好吧。」兒子一聽妹妹喜歡,馬上高興了,「姥爺,姥姥,媽媽說軒軒今後叫念念了。」
在女兒出生的那天,渝冬生被正式一紙任命為心外科主任。
林峰把趙前程請去院長辦公室,「趙主任啊,這麼多年辛苦你了。原本打算讓你干到退休的,但為了科室能平穩過渡,所以留點時間給你們做工作交接。」
趙前程原先還真認為自己會在主任位置上退休的。交接啥的也用不上大半年啊,他心裡有些不爽,憋著一口氣不說話。
「你看,這幾年你忙於應付科室設備耗材採買等小事雜事,害你的專業荒廢了不少,剩下的時間你多去坐坐專家門診,等著光榮退休吧。」
林峰院長這番話意味深長,聽得趙前程心裡直打鼓。他趕緊擠出一堆笑,連聲應下退出辦公室,背心冒出一層不小的冷汗。
「前天我找你,他們說你陪老婆生孩子去了。」林峰見渝冬生臉上沒有抑制住的幸福笑容,有些羨慕,「恭喜你啊,渝主任,雙喜臨門。」
「謝謝林院長。只是生女兒這一喜是我自己干出來的,當主任這一喜實屬突然,我有點受寵若驚。」
「那是我對不起你了,沒有提前給你報備一下。」
「誤會了,林院長,我真不是這個意思。能再次得您器重,冬生感激不盡。」渝冬生明白,領導可以和你開玩笑,你卻不能真順杆子玩笑回去,此刻只需表明態度和立場即可。
林峰院長就喜歡渝冬生這種在他面前敢說話、說真話還知進退的下屬。而且他發現渝冬生確實是個想在事業上有大作為的人,如今他已經嘗到了手中擁有支配權、決策權的甜頭,正幹勁兒十足,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趙主任那邊你不用操心,我已經安排他去坐門診了。至於副主任的人選,科室的人你比較了解,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林峰很快進入正題。
渝冬生早已正襟危坐,他沒有立馬回答,而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如果院部不是急著安排副主任的話,我建議等張雲飛進修回來,考慮一下他。」
這個回答有點出乎林峰的意料,張雲飛當初在他面前自薦的時候,話里話外能感覺出他對渝冬生的敵意,甚至影射他靠裙帶關係上位。他以為兩人關係不太好,渝冬生會推薦彭湃或者其他人。
「為什麼是他?」
「技術不錯,很上進。目前是專業上能補我位的最佳人選。」渝冬生的回答向來言簡意賅,「我想遵循師傅的遺志,今後把重心轉回兒童先心病。也會花些時間在預防宣教、普查普治等公益活動上。」
提起白俊傑,林峰沉默了,心下感嘆著他那「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的遺憾人生,更覺渝冬生感念師恩的可貴,「行。但科室總方向你要把好。張雲飛那小子有些急功近利,定力不足。」
渝冬生很喜歡眼前這位老領導,如今社會願意徵詢下屬意見,還能積極採納的領導實屬不多。
可見人與人之間真的是相互欣賞,彼此吸引的。不喜歡也是如此。就像渝冬生不喜張雲飛不露聲色的小心機,若視為生存之道,不影響他推薦他。張雲飛也看不慣渝冬生顯山露水的優越感,但確實有真本事,也不影響他佩服他。
這樣兩個人的組合,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林峰有些期待。在院長這個位置上待了十幾年,管事用人的那一套制衡法則他早已運用自如,識人察人的本事也增長不少。渝冬生身方端正,兩眼藏神,心底無私,乃大將之材,將來必有一番作為。只可惜自己垂垂老矣。明年退下來還能做些什麼呢?去渝冬生那小子下面坐兩年門診等退休,應該也還行吧。
「渝主任,恭賀高升,是不是該請客啊。」一回到科室,渝冬生便被彭湃他們起鬨,「雙喜臨門啊,這回得請個大的。」
「今晚除了值班的,科室所有人都去。」渝冬生豪氣回應,「彭湃,銀行卡給你,你來安排,我得去婦產科陪你嫂子。」
彭湃會意地點點頭,一個月前葉明麗生孩子他是一刻不離守在身邊,就連上廁所蹲時間久了都被罵過。那可是功臣,還不得好好陪著。
功臣此刻正疲憊卻幸福地看著一雙兒女。
「媽媽,小妹妹好醜啊,她都沒有頭髮。」
「你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慢慢就長出來了。」
「媽媽,她的眼睛為什麼不睜開啊?夏夏,我是哥哥,快看看我呀!」
「小夏夏想睡覺了,念念給妹妹唱催眠曲吧。」
「爸爸,你輕點,媽媽和妹妹都在睡覺呢。」渝念白一副小大人模樣,急急地示意剛進門的渝冬生。
「你忙你的吧,我們守著呢。」渝春花拎著開水瓶進來,「姥姥剛帶念念過來的,她又去市場買菜了。」
「冬生,你來啦。」床上的夏天醒過來,「扶我去上個廁所。」
渝冬生趕忙過去幫忙。一番起坐下來,夏天滿頭大汗。
「滿以為生老二應該很順利,沒想到會難產。痛了半天白痛,到最後還是剖了。你看夏天遭這雙重罪。」渝春花在一旁心疼地給弟媳婦擦汗。
「不試怎麼知道會難產啊。」渝冬生隨口接了一句。
「說得輕鬆,又不是你痛。」夏天莫名的委屈生氣,她覺得丈夫對她承受的痛苦沒有表現出那麼的在意和心疼,仿佛生孩子本該如此,反倒是自己嬌氣了。
殊不知,在醫生眼裡,生孩子確實如此,它就是一個自然且又動態變化的過程,順產變難產也是可能遇上的,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渝冬生默默地握住妻子的手,告訴自己此刻是丈夫,不是醫生。
良久,夏天穩了穩情緒,「我們請個月嫂吧,我媽一個人又要照顧念念,還要給我買菜做飯,挺累的。你又幫不上忙。」
「對不起,夏天,是我考慮不周。我馬上去找。」渝冬生有些內疚。
「後天出院,我想回我媽那兒去住。雲翔快高考了,孩子吵夜會影響他休息。」
渝春花望了望夏天,欲言又止。
「那讓大姐和你一起過去。」渝冬生想想也是,雲翔正是關鍵時期,耽誤不得。
「有月嫂在的話,住不下啊。」夏天為難著。
「沒事,我白天過去幫忙,晚上回去住就是。每天早上還可以順便把菜買上。」渝春花連忙出主意。
「也行,那就辛苦大姐了。」解決了困擾自己幾天的問題,夏天總算放下心來,心情也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