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偉民提拎著一袋子水果走進病房，「宋部長，不守規矩了哈，到了我的地盤，也不先拜拜碼頭，我賣個面子給你打個招呼也行啊。」
「就是心臟上長了個粘液瘤，也不是什麼大事。這家醫院技術和服務還真不錯，我專門實地體驗了一把，可得歸功於你治下有方啊。」
「昨天手術，今天能恢復得這麼好，看來確實不錯。做的微創吧，誰給你主的刀？」
「胸腔鏡腫瘤切除，張雲飛主任做的。」
「哦。」這有些出乎夏偉民意料，正納悶間，彭湃敲門進來查房，「夏局長您在啊，我來看看宋先生的情況。」
「小伙子，你們渝主任不在？」夏偉民對彭湃沒有印象。
「今天周五，渝主任應該在看先心病專病門診。我們渝主任的門診時間一般不會變，尤其是周三，他雷打不動的會去支援醫院出診。夏局長，您要找他的話，請避開這個時間段。」彭湃說的一本正經又話裡有話。
「也是。輕易不變也是方便病人。」夏偉民明白行規，但也很疑惑，「我聽說宋先生的手術是張主任做的？」
「您放心，張主任主刀，渝主任也參加了，關鍵部位還是他親自操的刀。」彭湃心裡想：老大做了好事不留名，自個兒不爭功不表現，可我憋屈著太難受，說出來好多了。
宋秉政在一旁也聽明白了，手術時間調整原來是有由頭的，看來是被人善意的套路了還不自知，這任一鳴辦事還真是差了點能耐。
夏偉民也算學醫出身，知道心臟腫瘤手術風險大，他對宋秉政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和關心，得知是渝冬生盯著做的，總算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等彭湃出了病房門，宋秉政再也忍不住，「你們說的渝主任是誰？」
「心外科主任，號稱『心外神手』渝冬生。」夏偉民說得異常自豪，「他也是我女婿。」
「哦，還有這層關係。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哪裡哪裡。你和我們不在一個圈子，不知道很自然。不過，他的名聲比我大，一般我都這麼介紹自己『我是渝冬生的岳父』，在醫療界這麼說比起說『我是衛生局長』管用。」夏偉民帶著點私心誇誇其談，女婿今後要是能有個貴人罩著點，或許可以走得更遠更順暢。
夏偉民走後，宋秉政撥通一個電話，「劉剛，你們醫院是不是有個叫渝冬生的，這個人口碑如何？」
「宋師兄，你說的是我們心外的渝主任吧。非常優秀，醫術和人品都首屈一指。他就連我們心內的介入技術水平都不亞於我。你有熟人要找他看病？可是要預約的，他很忙。實在不行可以來找我幫忙約，我倆關係不錯。」劉剛讚不絕口。
「沒事，無意間聽人提起，我就隨便問問。」
「有事說一聲，我忙去了，再見，大師兄。」
宋秉政放下電話，笑著搖了搖頭，突然發現背景調查似乎已經成了搞組織人事工作人的職業習慣。
每周一的主任大查房，渝冬生身後總是跟著一大群醫護人員，如彗星一樣形成科室的一道風景線。他微笑著走進每一個病房，親切準確地叫出每一個病人的名字，一對一的安撫和指導。然後針對重點病人重點疾病進行現場教學，跟在後面的人一邊驚訝於他驚人的記憶力，一邊使勁兒往前擠，哪怕多聽上一兩句也行，渝主任說的很多都是書本上不一定有的乾貨啊。可也怕擠得太靠前，他冷不丁的問題往往又會問得人瞠目結舌。
宋秉政就在這樣的規模和氣氛中見到了傳說中的渝大主任，「宋先生，病檢結果你知道了吧？恭喜你，壞瘤子沒有找上你。我們張主任給你的手術做得很好，再觀察一下，後天就可以出院了。好生休養兩三個月，千萬不能太勞累。彭湃，抗生素可以停了，術後注意事項要交代清楚，複診也安排好哦。」
談笑之間，重點病情交待了，醫生表揚了，醫囑也下了，注意事項也講了，聽來順耳又順意，宋秉政很受用，「謝謝渝主任，張主任，還有彭醫生。」
張雲飛和彭湃高興極了，這麼多天，總算得到大領導的一聲「謝謝」了。
只有渝冬生不知道自個兒已經在未來的副市長面前掛了名，宋秉政於他就是一位讓他曾格外操了些心的心臟腫瘤患者。
把宋秉政送出院，任一鳴大大鬆了口氣，還好一切順利，沒讓這位大神失望。他哼著小曲兒給張雲飛打電話，「雲飛啊，這次我大哥住院讓你費心了，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好好感謝感謝你。」
張雲飛受寵若驚的喜悅掩蓋了心中的那絲愧疚，「任院長，感謝您的信任。我應該好好敬您幾杯才是。」
還差半個小時下班，渝冬生在電腦上忙著改張雲飛寫的科室半年工作總結。那專注的樣子讓張雲飛不好打擾，悄悄起身去了任院長辦公室。
看到張雲飛離開，葉曉曉敲了敲門。
「請進。」渝冬生磁性的男中音傳了出來。
葉曉曉走進去，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冬哥，還在忙啦。」
「哦，是曉曉啊，找我有事？」渝冬生暫停手中的工作，側身轉向她。
「你們心外手術器械和材料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公司供應的，但最近聽說準備更換配送商。」葉曉曉知道渝冬生的性格，乾脆也不遮掩，單刀直入。
渝冬生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
「我們公司一直是拿最優性價比的產品與醫院合作的，再加上合約也還沒到期，醫院單方面聯繫其他商家，不太好吧？」
「合約還有多久？換商家是誰說的？」
「還有半年，聽說好像是新院長的意思。」
「合約沒到期就不會終止。至於換不換商家不是誰說了能算的，走正規招標採購流程吧。合約到期你們公司拿出價廉物美的誠意再來投標就是。有什麼問題嗎？」
葉曉曉的嘴張了張又閉上，想了想說，「那請冬哥跟張主任打個招呼，合約期間就不要喊其他商家送貨過來了吧。」
「我先了解一下，給你回話。」渝冬生有些生氣，眼皮子底下竟然有這種事，然後站起身送客。
到醫生辦公室找了一圈沒見著張雲飛的人，渝冬生問護士站護士，「看到張主任了嗎？」
「剛看他背著包出去了。」辦公護士悄悄告訴他，又忍不住提醒，「渝主任，也快下班了嘛。」
渝冬生摸出電話又放下，算了，明天上班當面問比較合適。他想了想又轉身去了手術室，在門口碰上正準備下班的手術室護士長，「渝主任，您還沒下班，有事嗎？」
「護士長，我們心外的器械最近更換了？」
「張主任最近拿了十幾套器械和部分材料在試用，他說給你用的先別換。我還在納悶是怎麼回事呢。」
「檢驗都合格吧？」
「證書都齊，消毒供應中心審查過，走的院內試用流程。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就是問一下。謝謝你。」
「不客氣，渝主任。」
醫院地下停車場裡，葉曉曉坐進一輛寶馬車。駕駛位上的張斌關切的問，「怎麼樣？」
「我據實給他說了，他應該還不清楚情況，很官方地答應了解後回復我。」
「卡你沒給他？」
「他不會收的。按他的性格和為人，我擔心會適得其反。先看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