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上班時間一般不會給自己打電話,回到院長辦公室,渝冬生趕緊回過去,「老婆,我剛在談事。找我有什麼事嗎?」
「大姐說爸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咳嗽得有點厲害,她想回老家看看,下午就走。」夏天那邊很嘈雜。
「你在哪裡?姐在你身邊嗎?」
「我在超市買點東西讓姐帶回去。你不用擔心,我問了爸,他的症狀可能是感冒了。」
「那你告訴姐,回去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你忙吧。」
「姐走了,孩子這邊你請媽過來幫幫忙。」
「你不用操心,後天就放寒假了,我準備和爸媽一起帶孩子們去旅行,他倆早就嚷著想去迪士尼樂園玩,剛好大姐也可以在老家多陪爸幾天。」
確實無需渝冬生操任何心、擔任何憂,賢惠的妻子總能把家裡大小事務安排處理得井井有條。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
第二天,渝春花給他打電話說父親就是感冒,她帶他去衛生院找渝志強院長開了藥,還做了霧化,現在咳嗽已經好些了。
渝冬生暫時放下心來,心裡盤算著父親畢竟年事已高,獨自在老家有個三病兩痛的沒人照料也不是辦法,無論如何得勸他到城裡和子女一起住。剛好自己給大姐的老房子拆遷,就地置換的新電梯房也交房了,等裝修好就把他接過來,看他願意住哪邊都可以。
有了省醫院劉毅主任毫無保留的專業意見,加上代理科長周偉的熱情主動,任東很快核定重症中心的設施設備清單初稿,他把電子版傳給了渝冬生。然後按照渝冬生回復的指示,將張定坤副院長和設備科翟宏良、醫務科周偉、手術室重監室和兒科監護室的兩位負責人代表召集到小會議室。
經過與會人員的商議,清單只做了些微調。渝冬生坐在上位定調,「就以今天商議的上會吧,請定坤院長牽頭負責,任東協助。涉及設備採購的諸多事宜,我不便插手。我只有兩個要求,推進動作要快,產品性價比要高。」
散會後,任東跟隨渝冬生進了院長辦公室。
「還有事?」渝冬生問。
「設備的事,我向你鄭重檢討。」任東一臉真誠,當了近十年的中層幹部,習慣親力親為地幹事,副院長這個管理指揮的角色還在轉變適應中,自己確實還沒抓住頭緒和要領。
「也不全怪你。」渝冬生示意他坐,「業務這邊只是輔助,設備科才是牽頭部門。張副院長在管理上很有經驗,你多向他學習討教。」
任東聽出渝冬生的言外之意,心領神會。告誡自己就是管業務的,要儘量做到「 到位不越位、盡職不越權、參與不干預」。
「對了,讓周偉暫代理醫務科科長,你有什麼意見沒?」
「我和周偉共事多年,據我了解,他有一定能力,只是缺乏積極性,工作懶散了些。」任東實話實說,「不過目前看來,他是最合適人選,我沒不同意見。」
「他是你的直接下屬,幹得好與不好你都得擔著。」渝冬生笑了笑,「作為領導,要學會放手,多激勵多鼓勵,你會發現他們潛力無限。」
任東點頭稱是,難怪這幾日周偉工作表現得積極又主動,看來已經這位領導激勵過了。心下又想:你當時那火發得可沒給我留一絲情面,難道是反向鞭策?
「東哥,這兩天你抽個空幫我約老搭子們聚一下,你我提任還沒好好感謝大家。你把周偉也叫上,今後他會幹得更起勁的。」渝冬生向臨出門的任東吩咐,一點都不見外。
任東心裡一熱,渝冬生為他做到如此這般,夠哥們。
等渝冬生和任東結束會議匆匆趕到飯莊,老夥伴們早已到齊就位。渝冬生也不矯情,直接坐到他們給他留的主位上,彭湃順勢接過他的公文包和外套放到柜子里,一切都那麼自然而然。
「冬生,這地方選得不錯,雅靜。」於浩一邊豎起大拇指點讚,一邊隨意地單手給他斟滿酒,完全沒有面對領導時的拘謹和客氣。
渝冬生用熱毛巾擦了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剛剛開會話說得有點多,渴。「浩哥今天單飛?李莎嫂子呢?」
「她今天有事來不了,但她再三囑咐讓我一定把祝賀帶到。」於浩端起酒杯,「既然這樣,我就冒然開個頭,代表內人恭賀渝院長、任院長高升。」
渝冬生也不客氣,順水推舟硬讓於浩代表連喝下三杯酒才罷休。
端坐一旁的周偉第一次參加渝冬生的朋友酒局,儘管之前聽說過渝院長有一群鐵哥們——暗稱「渝派一族」,讓他意外的是,眾所周知的「情敵」林錚不知何時已經加入。不過自己能有幸受邀在列,自是感動萬分。今日一見,他們之間關係竟是如此隨意、愜意,讓人禁不住想放下心防,融入他們。因為在這裡,已然沒有院長、副院長或者科長,只有哥們兄弟和朋友。
「渝院長,我敬你一杯,感謝你信任。」周偉鼓起勇氣走過去敬酒,畢竟當年自己沒少給他點眼藥、使絆子。
「偉哥,言重了。不過你實在要謝,去謝謝任東唄,是他極力推薦的你。」渝冬生微笑著乾杯,還不忘補上一句,「當然,我也很欣賞你哦。」
一邊的任東聽著渝冬生胡編亂造的真話,卻心生敬意,這位老大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維護提點他們,又承他的情了。要知道對於業務院長來說,有一個忠心且給力的醫務科長是何等的重要。
任東趕緊端起杯子陪上一杯,默默接下渝院長的意。與此同時,他察言觀色,揣摩著老大的酒意已達幾分,不約而同和彭湃搭檔一起控制著敬酒、喝酒的節奏,以確保他的酒量不露底。
最終,抵不過放開了的一群男人的激情,渝冬生竟然破天荒地同意了林錚起鬨第二輪的建議,「彭湃,拿我的卡去結帳。」
他掏出銀行卡遞給彭湃,然後腳步有些凌亂地跟隨隊伍去了K歌廳。
「喝完酒就回家的好男人,今天咋有興趣陪我們K歌?」於浩攀著他的肩,「夏老師不管你了?」
「夏老師不在家,帶孩子們出去玩兒了。我回家也是一個人。」渝冬生難得暢快一次,久違地興奮起來,霸著點歌台點歌。
吵吵嚷嚷的聲音慢慢靜了下來,被一道深沉悠揚的男聲壓了下去,大家齊刷刷地看向坐在屏幕邊高腳凳上的渝冬生,他微眯著眼,一手持話筒,一手隨意地放在腿上打著節拍:
你有一個花的名字美麗姑娘卓瑪拉
你有一個花的笑容美麗姑娘卓瑪拉
你象一隻自由的小鳥歌唱在那草原上
你象春天飛舞的彩蝶閃爍在那花叢中
……
輕鬆自如的颱風,磁性渾厚的歌聲,堪比天籟。所有人都聽呆了、醉了。
一曲唱罷,掌聲四起,雷動。
渝院長不只會做手術,還會唱歌,還唱得如此好聽!
眾人像是發現新大陸,揪住他連著唱完他自己點的歌《嚮往神鷹》《鴻雁》,歌聲繞樑,沁人心脾。
之後再怎麼哄勸、威逼也無用,渝冬生倒在沙發上不再出聲。任東和彭湃知道,這是真醉過去了,兩人扶起他離開。
打車到了小區,渝冬生醒來,堅決不用他們送上樓,「我沒醉,不信跟我一起上去,我們再喝,看誰先趴下?」
兩人連連擺手,目送他直直走進單元門。
彭湃問任東,「任院長,飯莊那兒你買的單嗎?剛我去結帳,說有人結了。」
「我中途去的時候,就說有位男士買過了,我還以為是渝院長提前買了。」
兩人相對無言,這年代竟還有人做好事不留名。